周鼎臣起著毛驢就和李富上了路,這一路走來,雖然看到水稻長勢良好,可這心裏麵堵得慌,好似一塊塊大大的石頭壓在了上麵。二人都悶聲不語,心裏麵都在回味著那老農的話,俗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這不下來,還真不清楚,老百姓如何過日子呢。
走了兩三柱香時間,周鼎臣憋不住了,心裏老想著那事,他回頭問道:“李富,難怪這地方上賦稅難收啊,國庫歲入一年比一年差,老百姓都不願意種糧食了,原因出在這裏麵了,你說該怎麼辦呢?”
李富在前頭牽著驢,晃悠地走著,沒有回頭,笑著說道:“老爺,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我以前也跟我幾個老爺,他們也經常下農村,聽說過這些事情,早在天啟年這時就挺嚴重了,我之前跟趙老爺,發現過,也曾上折子說過,可就沒見上麵有啥動靜,趙老爺沒辦法,隻有幹著急啊。”
周鼎臣疑惑道:“天啟年啊,這麼久了?”
李富見驢兒吃草,打了一鞭,“駕!”然後快步跟上道:“依老奴看,恐怕還不止吧,聽見那些個老爺們說,這種事情,自從萬曆朝後期的時候就開始了,到了天啟朝隻怕更嚴重,前些年朝廷西北用兵、遼東用兵,還有那幾省旱災、水災、蝗災的,賦稅不足,就加餉,加稅,老百姓早就難以過日子了。
其實啊,咱這大明朝最苦的恐怕就是種田的人了,國家要錢、要糧,地方上的官員也要,地主也要,可是咱就不明白,這老百姓就那麼點地,怎麼老是要交錢啊,地主、官老爺,還有些什麼讀書人、士紳他們哪個家裏不是有著上千畝地的,為什麼他們就不要繳稅啊。”
聽了李富的話,周鼎臣心裏麵有些嘀咕,“我說李富,你說的也有道理,可要這地主、豪紳們繳糧納稅,那不是羞辱天下士紳嘛,人家好歹是讀書人,不是一般的市井村夫,聖人不是說過嘛,這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啊。”
“老爺,老奴可不這麼想,這天底下當官、地主、讀書人都不要繳稅了,把所有的東西都往老百姓身上攤,那還叫人活不活啊,要是這天底下的老百姓都不幹活了,我看啊,這些當官的、地主、士紳什麼的吃什麼去,用什麼去!”李富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周鼎臣一聽臉一擺,有些生氣,“放肆!這話能亂說嗎?!”
見老爺有些不高興了,李富趕緊陪著笑臉,“老爺,都怪老奴多嘴,說錯了話,你老大人大量,不要往心裏去,說實在的老奴這也是實情啊。”
周鼎臣倒不是真生他的氣,畢竟要這大明朝的士紳們與普通老百姓一體納糧,這麵子和規矩都不符阿,搞不好還會引起天下士紳們的反對的,相信即使是皇上也不敢這麼做吧。
二人都不再說話了,繼續往前趕,這一路走來,風景不錯,到處都看到農民們都在忙碌的,隻不過這眼見那貌似太平的下麵隱藏著怎樣的危機。
轉過了一座小山,穿過了一座樹林子,已經逐漸看見前麵不遠處,有個千戶左右的小村鎮,一條筆直平坦的黃泥土官道,從山下一直通到鎮子裏。
二人從田埂上了官道,到了官道上行人逐漸就多了起來,李富回頭說道:“老爺,前麵就到了峰林鎮了,今晚咱們就在這歇息了?”
周鼎臣抬眼看了看天色,估計今晚上隻有在這鎮裏過夜了,要趕回縣城去,起碼還有幾十裏路呢,隻好點頭道:“好吧,今晚就在這休息了,明天一早咱們回縣城。”
李富應聲“好勒”,一揚鞭子,加快了行走的步伐,二人就這麼小步慢跑地往村子裏走去,官道上麵飛起一路細細的灰塵。
京城,西大市街,弘慈廣濟寺內,法音和鳴,香火線繞。
法堂內,數百僧侶正齊端端地坐在地毯上,除了一些個中土的和尚外,還有不少傳著藏傳佛教衣服的喇嘛也在其中,他們都隨著一個高頭大耳的藏衣大喇嘛在做功課,念誦經文。
此刻,寺廟外來了幾頂轎子,站在門口的迎客僧人趕緊上前行禮:“阿彌陀佛!”,從轎子裏分別下來了首輔韓璜、鴻臚寺卿唐宗元、禮部尚書李標等人,三人下來後,見僧人施禮,也一起恭敬地朝迎客僧合什回禮。
迎客僧人道:“韓元輔,唐大人、李大人,歡迎光臨本寺,辛苦了。西藏五世達賴喇嘛?阿旺羅桑嘉措的使者,哲豐寺首座高僧紮思木得知幾位大人要來,特命小僧在此迎候!此刻高僧正在做功課,請幾位大人先到客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