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太巧了。”
“神的意誌,人怎能知曉?”
這些士兵絕大多數都不是塞爾神會的信徒,說這些話的時候,更像是當一個小道的消息,毫不嚴肅。不過也不能否認,這些消息的流傳,倒是在相當的程度上,加深了神會的神秘,士兵們固然不會因此變成信徒,但最起碼,他們多了一點對塞爾神的敬畏。
到了第十天,沼澤地的通道已經穿過了馬克和喀西約的營地,夜裏,安東尼派出了更多的士兵,占據了陣地中所有的據點,建築了幾個方型的碉堡。
喀西約是第一個發現這個情形的人,他大吃一驚,但沒有驚亂。仿佛是延續之前修建防線一樣,他想出了一個簡單但是有效的辦法。組織起大量的士兵,連夜開工,建起了一道橫亙的城牆。從他的軍營直達海邊,跨過整個沼澤地帶,築路搭橋,和安東尼做的一樣。在他的山崗頂上豎立起柵欄,這樣阻擋了安東尼所造的通道。被他隔絕在牆後的士兵,也不能逃到安東尼那裏。
他在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安東尼不是沒有想過阻止,可沼澤地裏不利大規模的戰爭。並且戰場又鄰著喀西約的軍營,安東尼隻好眼看那牆建成。但是他暴怒不已,立刻召集了所有的士兵,在次日就展開了一次大規模的攻勢,要摧毀敵人的城牆,救回他的士兵。
一場大戰,就是開始在這麼一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時刻。
憤怒造成了勇猛,安東尼不顧將軍們的攔阻,第一個衝出了陣地。將軍的行動,是對士兵的激勵,士兵們帶著工具和雲梯,跟從在後,這次出擊太快了,很多的中隊都沒能排好隊列。寬闊平緩的原野上,藍天之下,森林之側,閃亮的盔甲密密麻麻,耀眼的光彩從遠處看,又變成了黑壓壓的壓抑。
前方就是敵人,前方就是被包圍的同伴,這一切,都鼓舞著士兵們。
“榮譽!”
“勇氣!”
“榮譽!”
他們高聲呐喊,短劍緊緊握在手裏,盾牌抵擋敵人的箭矢。他們斜著跑過了馬克的陣線,他們的目標不是這裏,他們似乎沒有看到那些已武裝起來的,站在陣線上的馬克的士兵。
“傲慢!”
“輕視!”
被激怒的敵人大喊起來,他們無法忍受自己的敵人居然這般膽大,敢從自己的陣線上跑過去,去攻打自己的戰友。沒有任何軍官的命令,他們自發地提起了武器,要給這些人一個深刻的記憶。
兩邊的士兵都似乎是為了自己的戰友,又似乎是為了另一種莫名的盲目的衝動。沉默的太陽,懸掛高空,涼爽的風,卷過森林。亙古不變的天空,柔軟的雲絮飄來蕩去,它們都居高臨下,饒有興趣地觀看著這又一次的人類的戰爭。
幾千年來,它們已看過無數次了。幾乎每一天,在不同的地方,自從有人類以來,便會發生一次類似的活動。每一次,裝備或許不同,人種也許相異,但,那過程,那結果,都是一般無二。
遠處的山上,有個人聽到了這驚天動地的聲音,他歎了口氣。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走了這麼一圈兒,經過仇恨,看過權勢,品嚐過愛情,站到過世界的巔峰,又在那一瞬間,好像聚沙而成的塔,一點輕風,幾滴毒藥,便可將這一切輕鬆奪走。
“生命是多麼的脆弱。”他低聲說道。
士兵們撞上了攔截的人,刀劍碰撞在了一起,慘叫和鮮血彙成了一股更大的聲音:“瑪爾斯!”
“信仰!不過是欺騙,使你忘記脆弱。”
“勝利!”
“虛無的光榮,勝利和失敗,又有什麼區別?”
山上的人伸出手臂,侍從們為他穿上盔甲,他落下護麵的鐵片,遮擋住了毫無表情的麵孔。
士兵們的呼聲幾乎搖動了山丘,地麵在震顫,他們聲嘶力竭地在高叫:“為了勝利!”
“就用神的名義,人不過是種野獸,勝利是虛偽的稱呼,唯一的目的,是血親的複仇。”他喃喃地說道,長刀懸到了腰畔,“是的,我遵從這個原則,從這一刻起,我,隻服從動物的本能。”
“勝利!就在咫尺。”
山上的人掀開了帷幕,他走上了高台,看到他的人都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這山上的寂靜,和那山下的廝殺,形成奇怪而鮮明的對比。
“我的命令,現在,出發。”
兩萬個士兵,全部衝下了山陵,他們遠去留下的,隻有卷起的灰土。目瞪口呆的雷斯卡斯,看到了這一切的發生,他支撐不住震驚的感情,跪倒地上,他又爬上那人曾站立的地方。親吻他留下的腳印,高聲叫道:“噢!我的基督。”
希臘話裏,拯救者,就是基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