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岐山城,麗川香舍。
這是岐山城南臨著渭水的一排屋舍,乃是岐山城中數一數二的飯莊。
銀白的胡須上淋漓著湯汁,掛滿了麵渣肉沫,一雙肥唇不斷的急蠕動,長時間的劇烈運動使它充血的更厲害,油汪汪肥嘟嘟的半開半合,一滴油汁溢出嘴角,拉出一條油亮的痕跡。
薑尚已經不記得自己多長時間沒這樣爽快的吃東西了。他心裏暗暗嘀咕:“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啊,以前頂多混幾個窩頭鹹菜吃,現在……,唉……我七十年都活到狗肚子裏去了,一開始就應該找這些公子哥下手嘛!嗯……等弄到錢,先回去把左鄰右舍擺平,有他們幫襯,老薑我更省力,媽的!要不是那個死老婆子,不定金子已經到手了!”
“噗”,吐出最後一塊雞骨頭,薑尚撩起衣襟抹抹嘴,舌頭在口中來回卷動,似乎還在回味,抬眼瞄瞄一派淡然平靜的6壓,突然感到心裏虛,訕訕的問道:“公子,容老夫多嘴,嘿……敢問您是哪家的公子?老爺子是哪位貴人?”
6壓一直盯著薑尚在看,他覺得這個老頭子很可愛,這個薑尚所經曆的,他心中所思所想的,他所擔憂他所期望的,正是自己最向往,卻又無法求得的生活啊,對於父神,6壓也是又愛又恨,愛他的偉大,恨他的無情,自己無法像父神那樣,拋掉一切,做個看客,那麼,眼前這薑尚,正可以灌注自己對人間生活的巨大興趣。
“我……,住在麗山宮……附近,你飯也吃了,還是先這‘血光之災’是怎麼回事吧。”
“好!老夫這就為公子指點迷津!呃……先請公子把飯錢付一下……”薑尚多年人精,除了被黃金的光芒掩蓋的地方,其他細節還是很心。
6壓狡黠的一笑,起身走出閣間,趁沒人注意時,散化無形,輕輕飄在薑尚身邊,準備看熱鬧……
過得一會兒,仿佛因為6壓的離開,薑尚猛然從金子的迷惑下醒來,“付帳怎會用這麼長時間?”他噌的站起來,轉頭卻瞥見跑堂的二在門口探頭探腦,登時明白過來:“完了,老薑我陰溝裏翻船,讓人給玩兒了!媽的那麼大塊的金子,他怎麼放在袖子裏的?……先脫身要緊!”
當機立斷,薑尚立即向閣間之外走去,邊走邊大聲嚷道:“二!掌櫃!看見我家公子沒有!你們把我家公子藏哪兒去了!”
門口附近的二一怔,隨即想起這穿著破爛的老頭是隨著一位衣著光鮮的公子來的,想必是家中仆人……二再一打量薑尚,心中暗罵:這家也真夠刻薄的,家裏仆人窮成這樣,帶出來他家也不嫌丟麵子?口中卻道:“貴公子我們也不知在何處,您老是不是先把帳結了?”
“胡!”薑尚一聲大喝!“我家公子出去出恭,怎生這半還沒回來?!定是你們綁架了去!我告訴你們,我家公子複姓南宮!”原來這薑尚聽過周國中大將軍南宮適的名號,當即報了出來。
這時已經有兩三個夥計外加一個掌櫃圍了過來,旁邊的食客也都向這邊瞧,掌櫃的一聽是南宮家人,頓時嚇得不輕,這南宮適可是周國第一凶人,官拜大將軍,驕橫不堪,極難伺候,而且,還聽他們家虐待下人,這一瞧薑尚的打扮,掌櫃更信了三分,當下走上前來拱手道:“客官莫急!莫急!店可是正經生意,麗川香舍在這裏已經三代,真多虧了大將軍家的照顧!南宮公子不定……出恭費點兒勁兒,您再坐著等一會兒?”
“我坐個屁!”唾沫星子噴了掌櫃一臉,薑尚心中快意,他還記得幾年前自己窘迫之時,想要去吃點兒這裏桌上的剩飯菜,結果卻被這掌櫃轟了出來,……這口唾的真爽!“再坐下去,我家公子不得被你們撕了!”
“唉呦……你這是哪兒的話,我們可是正經生意!”掌櫃忙解釋,一邊一推身邊一個夥計,“還愣著幹嘛?還不去看看公子在不在那邊兒!”
那二猛省,快步向茅房方向跑去。
薑尚暗自盤算,這事情還得再攪的亂點兒,自己好趁亂脫身。
不多時,那夥計緊張兮兮地跑了回來,薑尚見了,一把攘開掌櫃,衝上前薅(ha)起夥計地衣領,噴著唾沫吼道:“!公子在不在茅房?!啊!在不在茅——房!”
“茅房”兩個字吼得全菜館地人都聽見了,這裏地食客大部分是有財有勢的人,不少食客立時皺起了眉頭,更有些食客站起身來要走,一時間,菜館裏喝令掌櫃結帳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掌櫃有些慌了,麵前這南宮家是萬萬不敢得罪,可其他客人也都大有來頭,雖然不是朝中顯貴,但也不能得罪,他頓時進退無措。
薑尚一看,火候差不多了,登時跳著腳的吼道:“還他媽圍著我傻站著幹啥!都他媽給我去找啊!找不回來我回稟大將軍,扒了你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