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孟古時,他輕抬起頭來,輕聲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孟古道:“最後一麵,身為朋友,我也該來送一送你。”
她輕走上前,將手裏提著的食盒放在公玉央的麵前,打開食盒來,裏麵放著的是她剛剛買的飯菜。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便都買了一些。”
“事到如今,也唯有你還肯說我是你的朋友。”公玉央低頭輕聲笑了,“阿古,我犯的是謀逆的大罪,與我有牽連的都會丟命的,這個時候你自稱是我的朋友,你真的不怕死嗎?”
孟古道:“怕,可是我更相信,清者自清,我沒有參與你的謀逆,自然是心懷坦蕩。”
公玉央笑了笑:“你還是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他低頭,看向食盒裏的飯菜,輕聲道:“我手筋被他們挑斷了,你喂我。”
的確,公玉央自入大理寺以來,受了不少的酷刑,不僅每日忍受著鞭打,還被挑斷了手筋腳筋,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廢人一樣,被人仍在這地牢裏,自生自滅。
孟古依言拿起筷子,夾起裏麵的食物遞到他的嘴邊。
公玉央抬頭怔怔的看向她,良久,他方張開了嘴,將那一口菜含在嘴裏。
嚼著嚼著,忽然就有淚水滑落。
孟古以為他是為自己現在的處境而落淚,輕聲問:“後悔嗎?”
公玉央笑了笑,道:“悔,也不悔。”
語氣頓了頓,他又道:“還記得我給你說我的家事嗎?我父親嗜酒如命,母親嫌棄他沒有本事,就撇下了我與他另尋他路,五歲那年,父親因為偷酒而被酒販們毒打至死,我被寄養在母親膝下,母親待我不好,高興打我,不高興也打我,當時我曾告訴你,我實在是忍受不住,便偷偷逃走了,獨自一人沿街乞討。”
孟古眼眸微眯,這些話的的確確是公玉央曾經說給她的,現在他突然提及,孟古輕聲問:“難道,你是騙我的?”
公玉央道:“一部分真,一部分假。”他歎了一口氣:“父親嗜酒如命是真,偷酒被打死也是真,母親待我不好是真,可唯有我偷偷逃走是假。”
孟古皺眉:“你沒有逃走?”
公玉央道:“我想逃,卻逃不了,才五歲的孩子,怎麼能跑得過她?我母親……那女人是冀州城青樓坊的一個妓女,我與她生活在一起,要日日忍受著她與不同的男子在一起廝混,我覺得她這樣做實在是丟人,所以便與她大吵了一架,當天她拿著鞭子,把我綁在柱子上,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我,直至她抽得累了,使不上勁了,方住了手。她根本沒有給我療傷,或許就根本巴不得我早些死了,可是我的命卻很硬,即便是傷口潰膿,也依舊活了下來。”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公子。”公玉央低頭自嘲一笑:“你知道何為公子嗎?不是世家少爺們的稱呼,則是斷袖之人對那些清坊男子的稱呼,他買下了我,隻用了十兩銀子,那個女人就高高興興的把我送給了他。”
小小的公玉央當時覺得,被賣了也好,至少不用每日活在那個女人的陰霾下惡心的生活,然而他不知道的,等待他的又是一個龍潭。
“當時冀州城有一戶較為有錢的人家,其兒子是出了名的斷袖,惹上蒼不憐未及冠便得不治之症而逝去。那位人家便四處廣招為其兒子謀得**,那個人就把我賣給了那戶人家,本以為隻是走過過場而已,但是他們卻把我關在棺材裏,想要將我與他葬在一起。”
“我在棺材哭啊,一雙手不住的抓啊,推啊,企圖想要把棺材推開,可是卻無濟於事,我嗓子都哭啞了,十個手指甲都抓沒了,棺材之上,有東西滴下來掉在我的臉上,嘴上,鹹鹹的,那是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