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樹欲靜而風不止(二)(最新修改)(2 / 3)

門外寒鴉嘶啞之聲霎時間停頓了下來。

織田信行與土田夫人臉上同時浮現出了滿足而得意的微笑。

柴田勝家的臉色,在和煦晨光的沐浴下顯得越發嚴峻。

平手政秀眼前一黑,他感覺自己被逼到了懸崖的絕路……身後是萬丈深淵,身前是凶神惡煞的魔鬼……

織田信行,土田夫人,柴田勝家,一眾家臣,猶如呼嘯而過的坦克,向平手政秀這等血肉之軀無情直逼而來,再無情輾過。

該怎麼辦?豆大的冷汗,沿著政秀臉上滄桑的皺紋,順流而下,那是歲月的印記……

大廈將傾,一觸即發。

柴田勝家的嘴唇已經張開,平手政秀心灰意懶地垂下了蒼老的頭顱……

織田信行不屑地撇了撇嘴,從遺族席中昂首而出,無視天下地步入大殿的中央。

剛才發生的一切一切,都被佇立在門後的我窺見得一清二楚。

我一直盡量把自己隱匿在眾人的視野之中,冷眼旁觀大導演柴田勝家又有什麼新片推出……

可惜,他低級趣味的拍攝手法,再一次令我失望。

跨過已經褪色虛廢的門檻,擺脫充滿水汽和土腥的空氣,我頃刻間感受到了佛家的慈悲。

“啊……”

人群中,不經意間爆出了一聲驚呼,震懾著眾人的耳膜,令在場的每一個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把聲音中蘊藏的詫異,恐懼,惶恐,鄙視,惋惜……

數百雙眼睛一起停留在我,織田信長的雄軀上。

那數百雙眼睛,也同樣包含著詫異,恐懼,惶恐,鄙視,惋惜……形形色色的敵意,徘徊在我的周圍。

所有人都想得到一個答案,為什麼我,織田信長總是會在不合適的時間,出現在不合適的地方?

平手政秀臉色鐵青地走過來,沉聲問道:“殿下,您今天的打扮……”說到這裏,他僵硬的麵孔抽搐了一下,顯然惱怒至極。

聽畢,我略略巡視了一下自己的身軀,心中也不禁大樂,嘴角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今天的自己,仿佛是一個活土匪……

蓬亂的頭發,稀疏的須根,汙穢的麵孔,淩亂的衣服,袒胸且露背……

最要命的是,我右手,緊緊握著一柄太刀。

大殿中不少人忍俊不禁,俱各掩麵而笑。柴田勝家臉上也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容,充分透露出了他此刻對我的不屑,輕視與鄙夷。

平手政秀額頭上的青筋暴出,果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我卻絲毫沒有尷尬的感覺,這樣打扮又怎樣了?老子今天風塵仆仆,由清州城千裏迢迢來到這裏,水都沒喝上一口,帥哥形象自然受損……難道你們這些粉絲不能體諒一下偶像嗎?

老子生平最討厭那些束縛人的條條框框,和什麼仁義道德……做每一件事情,追求效率就行了,何必在意禮節?就像穿衣服,穿得舒服就行了,何必要大方得體?他大爺的古代人就是哆嗦……還是現代人的利益至上論好啊……

“殿下,您是否發瘋了?”一直陰沉著臉孔,鬱鬱寡歡的柴田勝家終於開口了。我分明感受到他犀利眼神中放射出的怨毒和仇視。

我冷笑不語,隻是大搖大擺地晃到大殿裏麵,拍拍老狐狸政秀的肩膀,溫言說:“讓您久等了,師傅!”

平手政秀繃緊的皮膚總算稍稍鬆弛了一點,他淺笑著頷首,表示理解。

“殿下,您……”我的不理不睬顯然使柴田勝家感到了被侮辱和自卑,他瞪圓了虎目怒視著我……看他那副拽樣,想要把我吃下肚子那般,其實勝家能奈我什麼何?

“平手公!”柴田勝家表現得十分激動,他口沫橫飛……看來氣急敗壞的人換成勝家了。

不用詳細敘述,在座諸位家臣也明白柴田勝家的意思,他很明顯在質問我,為何要穿成這樣來參加喪禮……

那幫吃飽了撐的家夥,包括土田夫人之流……全都臉色鐵青陰沉,冷眼旁觀這突如其來的一切,隻是沒有機會,也沒有實力插口,說上一句兩句。

我頗為得意地睥睨著平手政秀,那個可憐的好好先生,正不知所措地佇立那裏,像個傻逼一樣,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正因為平手政秀很清楚自己徒弟的脾氣,才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夠無可奈何地任由事態繼續發展……老狐狸能說什麼呢?老狐狸又能做什麼呢?難道叫我回去,重新換一套衣服,才來參加老頭子的喪禮嗎?太胡鬧了……

“殿下,這可是一生才有一次的重大喪禮啊……”輕聲細語地勸說我,就是老好人平手政秀唯一能夠采取的策略。

周遭死寂一片,人們還沉浸在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出現而帶來的恐懼和意外之中……

三月的陽光無比絢爛。

我輕蔑地睥睨著簇擁著自己的一大幫廢物,忽地狂喝道:“走開!”尖銳的狼音豺聲,幾乎刺穿所有人的耳膜,甚至連我自己,也驚訝於它的威力!

在場的二千餘龍套,我視之有若無物。

陳舊的黃粱上,不經意間撒下了一抹塵土。

我發覺,不知不覺間,這出大製作的主角竟然輪到自己來擔任,暴汗……因為除了那三百六十個和尚,其他人都無一例外地注視著自己,我竟然成了全場焦點……

難道是因為我太帥?

我環視全場一周,最終視線停留在柴田勝家的身上。而那一側,勝家也毫不示弱地逼視著我,仿佛想與我一決雌雄似的……

二人犀利的目光相接,對視良久,冷峻而無情的碰撞,擦出熱烈的火花。

大殿一如既往的死寂,連風吹過的聲音也幾可耳聞。

驀地我冷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沉聲道:“權六!”

柴田勝家雄軀劇震,急忙回應道:“是!”

我大大咧咧地與勝家擦肩而過,在兩人身體接觸的那一瞬間,我把嘴巴湊到那家夥的耳畔低聲嘀咕了一句:“小心點……”

“哈哈哈哈……”

在柴田勝家蒼白的麵色,顫抖的背影和目瞪口呆的驚恐表情襯托下,我肆無忌憚地狂笑,徑直往織田信行所在的方位走去。

所有人無可避免地跪伏在地上,鄙微的身軀瑟瑟發抖,大殿上回蕩著無數牙齒的打格聲……惟有織田信行,仍然無比冷靜,卻又恭謹謙卑地垂首傲立。

他,是這裏,我唯一看不透的人。或許秋後算帳的時候到了……

我停留在信行身前,細細地端詳著這個年輕的便宜弟弟,幻想可以看穿他的內心……可惜他依然故我,麵無表情,全身彌漫著過分詭異的冷靜。

大殿又再次沉寂良久。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呼吸一下。

信行或許真的不為我手上的太刀震懾……我無奈地苦笑了一聲,緩緩地離開。

我猜想,此刻在場的所有人,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吧……

很快,在我銳利眼睛的搜刮之下,又一個格外引人注目的家夥進入自己的視野。

織田信清。

這個間接害死老頭子的家夥,或許我應該好好感謝他……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把我提前推上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不過,隻要一想起,他是織田信行的親信,和陰謀作亂的罪行,我就沒有理由饒恕他的狗命。

對不起,信清,你的武運,不久以後就要結束了……

織田信清微微顫抖的肩膀,和僵硬如堅冰的表情,充分暴露了他心中的窘迫和恐懼。在對付了上述兩個對手以後,我覺得,有必要對這個殺父仇人開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