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天下英雄誰敵手(一)(2 / 3)

究竟,曆史上最終一統日本,建立二百年強橫幕府的奸雄,他七歲的時候,會是一副怎麼天真的樣子呢?我拭目以待。

“啊!吉法師殿下……不!應該是信長殿下!竹千代向你問好了!”隨著一聲友好的呼喚,我期待已久的德川家康終於把他的廬山真麵目暴露在我麵前,一覽無遺。

這就是德川家康……不知是否看見曆史上著名的人物而太激動,我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種詭異的感覺實在是太震撼了!

七歲的鬆平竹千代,身體還算保養得比較好,豐腴的臉頰說明了這一切。他麵目清秀,五官分明,眉宇間透露出那種隱約的,難以覺察的尊貴氣息……一看上去,就可以分辨出竹千代是那種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隻不過,他還很稚嫩,很天真的小臉上,卻過早地打上了滄桑與磨難的烙印……

我不禁暗自為他歎息,或許是德川家康早年經曆的挫折與磨難,才會造就他日後的輝煌吧?不過我相信,以後銘記在史冊上,將不會是德川家康的名字……

我雖然知道原來的信長同誌與這位竹千代公子的感情甚好,不過現在自己與他實在沒有什麼友情可言,更何況平手政秀那老家夥還提醒過我要與他少點來往……不過我還是故作熱情地給了竹千代一個大大的擁抱:“哈哈……竹千代,這麼久沒見,我很想念你哩!既然今天我抽出空閑時間來了,咱們就應該盡情地玩它一整天!來!跟我走!”

竹千代忙痛快的應承道:“是!殿下,我們馬上就出去!”言畢他也不敢怠慢,帶著兩個跑龍套的家夥一起快步走向馬房。

望著竹千代瘦削幼小的背影,我總算曉得這孩子與信長同誌的關係的確非比尋常,簡直可以用“情同手足”來形容,看來可以趁機拉攏他一下,奠定日後與鬆平家聯盟的基礎……“今天我們到哪裏去玩呢?信長殿下?”瞬間竹千代又重新帶著笑臉出現在我眼前。

我不禁厥倒,心道,大哥!我才初到貴地,怎麼知道附近有什麼好玩的?遊山玩水的事情還是交給德川家康大大你來決定吧!於是我用開玩笑般的口吻道:“平時都是我抓主意的,今天就讓你做一回大哥,你來決定去哪裏玩吧!”其實我心裏惴惴不安。

“唔……不如我們到蟹江川的堤岸去玩好嗎?近來我的騎術又大有進步了!我正想著向信長殿下你挑戰哩!”竹千代天真無邪的孩童神態讓我不得不感歎,時間和事情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情。日後德川家康的冷酷無情就是一個強有力的證據。

我心下一凜,心中苦笑道,以我現在的騎術水平,又怎及得上家康你老人家?待會肯定被你老人家笑話我了……我尷尬地說道:“一切聽從你吩咐啦!竹千代!”

竹千代現在寄人籬下,不可謂不身世淒慘。我不由得感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我是竹千代,被自己的老頭子打包郵遞到今川家的經曆可說是噩夢。更不幸的是竹千代在前往駿府的途中居然碰到自己的大仇人,能撿回性命已屬萬幸。

此刻我卻又想起自己祖國的一句名言:“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鬆平家自從一代雄主鬆平清康,這個被手下吹噓為“活到三十歲即可一統天下”的家夥戰死以後,一直積弱不振。以至竹千代的老頭子為了“生計”東奔西跑,看別人臉色,惶惶不可終日……可是日後竹千代繼承他父親的事業,將鬆平家,不,德川家逐步推向頂峰,可能他還要感謝童年的磨礪哩!

我又想起前不久師傅對自己說的一番話,他說,雖然我,織田信長深受家臣及百姓們的厭惡,可是卻很受以竹千代為首的一幫身世淒慘的孩子擁戴。我記得自己聽完後不停搖頭,心裏一直埋怨,信長同誌!有時候,連我也摸不清您老人家究竟是在盤算著什麼啊!您不去爭取織田家的那幫臣子,卻去善待日後自己最具威脅的對手……唉,敵我不分,敵我不分……

“殿下,如果您某日心情暢快,就會與竹千代公子他們以兄弟相稱,並結伴一起遊山玩水,或是在神社周圍晃蕩……”平手政秀如是說。

我望著竹千代的愛馬,它全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通體黝黑,龍行虎步,行走之間顯露出野性驕傲的神態。靠!又是信長同誌送給德川家康的千裏寶馬……我心底的鬱悶是不用說的了,恐怕敲碎自己的腦袋,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信長同誌對家康為什麼要這般友好……難道他們真的是“同誌”?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大腦短路之時,我已耳聞竹千代清脆的吆喝聲:“殿下,快騎上馬!我先走,您等著跟在我背後吧!出了門,大家一起奔赴蟹江川的河堤!反正今天我們是要一決勝負的!您的馬要是跑慢了,我可不會等您哦!哈哈……”

竹千代話音未落,他瘦削的身軀和強壯的馬背已消失在我的視線裏。“靠!臭小子,居然偷步!無恥!奸詐!”我狠狠地咒罵了幾句,心裏直叫冤。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先別提自己騎馬的技術是多麼粗糙蹩腳,遑論比賽的開頭我已輸在起跑線上了!

於是我一邊叫苦,一邊揮鞭向竹千代馳騁的方向絕塵而去。

熱田神宮的社家,也是 “暗中傾慕” 信長同誌的岩室夫人之伯父,加藤圖書的居所。周遭風景還算不錯,通往蟹江川的河堤聽聞隻有一條路可走。隻是我無心欣賞路旁美景,一心一意想追上那耍賴的小子。

不知不覺,我的那匹連錢葦毛馬和竹千代的坐騎之間的距離縮短了。我下意識加重了馬鞭抽打的力量,竭力想伺機超越竹千代那小子。“鬆平竹千代!你為了想贏我,居然耍賴?”我一邊快馬加鞭,一邊聲嘶力竭地叫喊。

殊不料前麵的那位也是氣喘籲籲,看來竹千代也是強弩之末。我可以看見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韁繩不放,雙腿吃力地夾著馬腹。嘿嘿……我心道,德川家康也快支持不住了!

半晌,才從前來傳來竹千代斷斷續續的聲音:“殿下!您還記得我,我第一次……跟隨您,學習,騎馬技術的時候嗎?”細若遊絲的飄渺聲音徘徊在氣息中,使我感到竹千代已是體力透支。

“那,那時候……我,我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結果,睡在家裏,浪,浪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竹千代不等愕然的我回答,就繼續說下去:“我,記得您問,痛不痛?我雖然說不痛……但那是騙人的……其實我沮喪得想死……”聽到這裏,我心底也不覺產生惻隱之意,暗暗為這可憐孩子的悲慘遭遇感到壓抑……得不到爹娘關心的人,是如此可悲……

驀地竹千代的聲音響亮了起來,周遭彌漫著他堅決的神韻:“不過我曾經告訴過自己,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多大的挫折……我都不可以屈服!我都要忍!直到我把困難征服的那一天!”這種堅定卻可怕的信念,也無形中感染了我,震蕩著我的心靈。德川家康,果然有成為一代梟雄的潛質……我不禁讚歎,單憑他不畏艱難的這點可貴的品質,他就絕對有資格站在戰國之顛!我絕對不能小看他了!

想到這,我豪邁地大笑起來:“好小子!鬆平竹千代,我織田信長也不會輸給你的!讓我們一起努力吧!”最後,我看到蒼涼的天際,被兩個注定成為無敵霸主的放肆笑聲所撕裂……上天仿佛也被這可怕而動人的一幕所震懾了……

大時代,真的要來臨了嗎?

蕭瑟秋風中,兩匹瘦馬,兩個瘦削的身影,沐浴在夕陽的餘輝中,顯得更加淒愴孤寂。風驟緊,無情地劫掠著我和竹千代蒼白而疲憊的臉。惟有柳樹的餘蔭在嗬護著我們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我們不得不在蟹江川的河堤倒臥下來,因為兩個人,都完全失去跑動的力氣。我心裏咒罵著,它大爺的……想不到騎馬也這麼累,真是活受罪!早知如此,我就不和德川家康搞什麼比賽了……最後我還輸了,鬱悶……

最先倒伏在地上的是鬆平竹千代,而我,望著這黑暗降臨前的模糊蒼穹,雙手支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我竟然覺得眼前的竹千代是無比的熟悉,是驚人的親切。我分明感覺到友情的可貴,隻見竹千代無邪的臉頰緊貼散發著濃鬱香氣的芳草地,邊喘息著邊忘情地大笑。他道:“哈哈……信長殿下,是否被您家裏的新夫人整天纏住,以致沒有功夫鍛煉一下騎術呀?嘿嘿……看來您的騎術退步不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