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聲忽於歡暢之中戛然而止,燕福身中氣息便忽地一停,好似夢醒一般,又回複到混混沌沌的狀態。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什麼都不明白。
“好!師妹這曲《白雪引》彈得出神入化,竟然得了司馬真人的真髓!佩服,佩服!”屋裏傳來李鼎興奮的聲音。
燕福見是李鼎正與妙音師姐論琴,便欲轉身走開。忽聽屋內李鼎又是嗬嗬一笑道:“古人有吹簫引鳳之說,師妹這琴聲卻引來了一位鍾子期呢。”說著,衝門外叫了一聲:“燕福兄弟,何必站在門外,快快進來吧。”
燕福大是詫異,隻好紅著臉走向屋中。卻見妙雲、妙璘原來都在聽琴,那李鼎仍是一身白衣,笑吟吟地看著他,仿佛對他刮目相看似地,眼中大有深意。他哪裏知道,李鼎的內功早已煉到了神識清明的境界,燕福在屋外隨著琴聲手舞足蹈,自然有男子喘息之聲流露,他立刻便知是那青衣小童。
妙音坐在一張長案台後麵,那案上正放在一張焦桐古琴。燕福不由偷偷地朝妙音望了一眼,見她容色豔麗,神氣完備,好似一點也沒有大病初愈的感覺,便自放下心來。
妙璘看看燕福,再看看李鼎,奇道:“師兄卻怎知門外有人,我卻怎地不知?”
“你一心隻在琴聲之中,卻不像我這般一心二用啊。”李鼎打個哈哈,並不欲與她細論。
妙音見燕福垂手立於一旁,神情似乎有些癡迷,好似被剛才的琴聲迷住一般,便開口溫言道:“十三弟,我們正要找你呢。師兄在此講論半日,想是有些渴了,快去沏壺茶來吧。”
燕福正巴不得趕緊離開,便連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出門。他心知適才自己在窗外古怪的樣子已經被李鼎察覺到了,若是人家問起來,自己卻不知如何回答,還是趕緊溜之大吉為妙。
隻是妙璘嘟囔了一句:“這個小十三,平時又不是沒有聽過師姐彈琴,他哪裏懂什麼琴道,要進便進來,卻不知又在屋外搞什麼鬼,哼!”
隻有李鼎心中疑雲大起。他知燕福不會武功,也不解道術,剛才卻分明在門外合著琴聲舞蹈,好似十分高明的功夫。聯想起昨夜那黑衣人在此偷窺,今日妙音卻並無半點異樣,隻是臉色更較前日紅潤許多,他不好出口相詢,卻又看不出一絲端倪。那黑衣人武功之高,卻是平生罕遇,這陽台觀貌似平靜,但卻隱隱覺得有點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他與這上清三姝相識不過一日,對妙雲、妙璘二人的仙功品性已大致摸透,唯獨對這妙音,始終覺得有種“美人如花隔雲端”的感覺,故而借著切磋琴道的機會,想再探探妙音的深淺。適才妙音一曲琴聲,已令他大為震驚,原來這上清三姝之中,妙音的功力竟是最高的。
此時忽聽妙音婉轉開言:“適才小妹獻醜,師兄既雅好絲桐,何不指教一曲,也好讓我們受益呢?”
李鼎本是詩劍風流之人,於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此時早已技癢,當下便坐了下來,伸指一拂,那古琴轟然作響,餘音不絕,不覺讚道:“果然是具好琴!如果我沒有猜錯,此琴便是司馬真人親自改製的‘瑯環九佩’吧!”
“師兄果然好眼力!”妙音見他識得此琴,卻也十分佩服。當年司馬真人自創新款,取千年桐木斫成此琴,以其聲音清越高遠,故取名“瑯環九佩”,當時號為天下第一名琴。司馬真人仙去之後,此琴便留於觀中,原也是觀中秘寶。上清三姝中,隻有妙音天生精於音律,柳默然便將此琴從秘室中取出,任她彈奏。
“剛才師妹的《白雪引》實在精妙無比,愚兄且奏一曲《蓬萊操》,也是司馬真人仙曲,正好向師妹討教。”
李鼎對著妙音灑然一笑,便凝神靜氣,忽然出手,他的指法卻是十分古怪,既非挑,也非撚,而是雙手如流星追月般向那七根琴弦上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