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恭親王不禁冷笑了一下,這個“學士”還真是個“名副其實”,原先這個肅六可是個出了名的混子,鬥雞遛狗,賭錢吃喝,倒是精通的很,但是現在皇帝頗為信任他,有幾分重用之意。
皇帝傳肅順,不為別的,就為了這太平軍。話說這洪秀全等人破了江寧後,就在這裏建了天王府,與朝廷對峙,如今又揮師北上,已經渡了黃河,到達直隸,皇帝心思是愈發著急,越急,也就越氣,處置了一大批官員,連兩朝元老賽尚阿都被免了職務。
皇帝看著掛在架子上的地圖,背對著肅順說:“這京師,是否應當調集兵力,宣布戒嚴。”
“請皇上恕奴才鬥膽,”肅順向來膽大,說話也直,“指望著這京城八旗兵和綠營守衛京師,怕是守不住。”
皇帝轉過身,臉上表情略有不快:“你也這麼說,恭王也這麼說,都讓朕加緊團練,這團練難不成就比這祖宗留下的軍隊強!”
“這鄉勇團練如何,還是個未知數,但是這八旗兵,卻是不能夠再重用了。”肅順態度堅決,非要皇帝對鄉勇團練重視起來。
皇帝靠在椅子上,緩緩地冒出一句:“你讓朕如何相信,幫著祖宗打下天下的八旗兵,竟然不如這民夫走卒組建的鄉勇。”
肅順見皇帝這麼說,便緩緩解釋道:“如今這八旗子弟,能幹的不多,混子倒不少,操練都雇人去,整天玩鳥鬥蛐蛐,玩票唱戲,百人裏頭挑不出個能打仗的,如今賊人肆逆,應當著手培植鄉勇,重用漢官,再不能重滿輕漢。”
這話說的極其不得體,但是肅順就敢這麼說,他相信,當今皇帝雖然仁厚,但是不糊塗,麵前的亂攤子在這擺著,皇帝不敢不考慮實情。皇帝也正如肅順所料,著實思考了一下,培植鄉勇,皇帝並不反對,可若將財力都用來培植地方鄉勇上,那麼朝廷手中八旗和綠營可怎麼辦。
“你說八旗子弟早已腐敗無能,可你不也是八旗子弟嗎,難道你也是無能混世之輩。”皇帝故意嗆了肅順一下,可沒想到這話正中肅順下懷。
肅順笑了一下,說:“奴才原先就是個混子,奴才幹這些混蛋事兒的時候,外頭那些紈絝子弟,還都沒生出來。奴才承蒙祖宗庇佑,先帝栽培,才略學得些本事,如今皇上信任,奴才也就實話實話,曾國藩,胡林翼,左宗棠等人,奴才的確才疏學淺。”
皇帝微微抬起眼睛道:“你倒是謙虛,整天跟朕推舉這幾個漢臣。這曾國藩,朕已經派他去長沙組織團練了,長毛之前攻打長沙不成,他也算有功。”
“曾國藩求皇上的兩件事,皇上看了嗎?”見到皇帝對曾國藩有讚許之意,肅順又為曾國藩進言。
“塔齊布這個人朕可以調給他,”皇帝頓了頓又說,“朕也不知鄉勇和綠營到底怎麼回事,但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朕可不能再下旨處罰哪一邊,這會挫傷將士銳氣。”
這綠營是國家常備兵,而鄉勇隻是地方民兵團練,二者互相看不順眼。綠營兵覺得鄉勇隻是民夫走卒拉個旗幟組建的,打心眼裏看不起鄉勇。而鄉勇又對綠營吃朝廷軍糧但作戰敷衍,能力低下而又懶惰成性感到不滿。這兩支軍隊在長沙矛盾重重。
直到前幾日,矛盾終於爆發了,這湖南提督鮑起豹在守長沙之戰時候身先士卒,功不可沒。曾國藩在組織鄉勇操練時候,也對綠營兵嚴苛要求,一視同仁。鮑起豹對於曾國藩亂插手綠營軍務之事,很不滿意。可曾國藩不買他的帳,並且上表彈劾了鮑起豹的愛將清德在軍中惹是生非,縱容手下橫行霸道,這下徹底惹惱了鮑起豹,也上表彈劾曾國藩越權幹涉綠營內務。
肅順向皇帝細細說出事情原委,又道:“依奴才所見,不必再罰哪邊,倒不如讓曾國藩遷到衡州去練兵,兩邊互補相幹,也不會再生出什麼是非出來了。”
皇帝低下眼睛,點點頭:“嗯,這倒可以,你剛才提到的左宗棠是誰,朕好像沒聽說過這個人。”
皇帝可算主意到這個名字了,肅順心中竊喜,急忙答道:“這個左宗棠可是個奇人,二十歲的時候就中了舉子,可會試屢試不第,偏偏又有一身的才華,曾經拜在林文忠公門下,頗得文忠公稱讚,在長毛逼近長沙時候,應張亮基之邀出山,為之幕僚,長沙一戰,此人也有不可忽視的功績。”文忠是林則徐的諡號,林則徐油盡燈枯,撒手人寰後,皇帝深感遺憾。
“既是林文忠公門下,得他誇讚,想必定有幾分才能,”皇帝端起案上的茶,吹了吹上麵的熱氣,“就讓他在那邊先曆練著,要是再能做出什麼功績出來,朕自會提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