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斯講完了自己的故事,把船槳放了下來,獨木舟現在已經到了岸邊,任憑浪花一次又一次地衝刷。
“所以你翻找離職人員的住所,是為了對比他們的字跡?”方衍將信將疑地問道。
“沒錯,我始終記得那個字跡,隻可惜還沒等我找到那個人,卻率先被他襲擊了。”
遺囑和房契上有親筆簽名,難怪它們被翻了出來。
“可是當你……”方衍斟酌了一下措辭,“當您看不見之後,怎麼知道仇艾就是凶手,並且判斷出他就在地牢裏呢?”
“靠嗅覺。”阿須蕾代替象人回答,“會主動襲擊薩斯的隻有當年的告密者,仇艾生怕事情敗露隻好先聲奪人,沒想到卻不打自招了。而薩斯在仇艾襲擊時記住了他的味道--象人的嗅覺是很靈敏的,地牢與康複中心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幾百米,您是在住院期間聞到了他的氣味吧?”
薩斯點了點頭說道:“我所剩之日不多了,原本以為有生之年再也無法報仇雪恨,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看來上蒼對我不薄。”
兩位年輕的便利官不知該如何接話--他們都覺得命運對於象人、尤其是對於薩斯過於苛刻,而長期以來一直被各方排擠、驅逐的他似乎早已習慣於被邊緣化,變得極其容易滿足。
他們並不打算捉拿薩斯歸案,兩人商討著回去如何交差。但薩斯卻指著海麵說:“你們的同伴來了。”
一個黑色的物體貼著海麵匍匐而來,它飛行時的姿態優雅而柔滑,像一隻綢緞做的黑色風箏般向他們疾速靠近。不出一會兒方衍便看清了--一條巨大的魔鬼魚載著極樂鳥滑翔而來。
“您明明看不見,為什麼……”方衍十分詫異,從那個距離,就算是明眼人也未必能看得清,而失明的薩斯卻率先於其他人注意到了來者。
“低頻。蝠鱝振鰭時發出的次聲波。”阿須蕾提醒道。
從魔鬼魚腹部的傷疤看來,這正是那晚同阿須蕾一起前來營救自己的那一條。當靠近岸邊,極樂鳥一躍而下,魔鬼魚也化作人形站在了沙灘上。
“甘疏別!”方衍瞪視著他,火冒三丈。
對方背著一大捆用麻布包裹的硬物,麵對方衍的憤怒一臉錯愕。
極樂鳥走向薩斯,方衍剛想上前阻止,卻被阿須蕾攔住了。隻見極樂鳥將兩手覆蓋在薩斯凹陷的雙眼上,低吟了幾句,須臾間後者的雙眼冒出金光,他的眼睛睜開了,世界重新回到眼前。
重獲光明的薩斯環視著四人,最後,他的目光落在甘疏別身上。後者也迎著他的注視,神情凝重地說道:
“三年前,我身為黑魔司司長,沒有察覺到下屬串通盜獵組織一事,害你和你的同伴遭受如此苦難,我實在無顏麵對你。雖然遠遠談不上彌補,這段時間以來,我和徒弟一直在追查它們的下落,就是為了今天能把它們親手交付與你。”
他解開了背上的東西小心翼翼地交給薩斯,後者將硬物置於地上,扯開麻布的一瞬間,淚水如同決堤般順著臉上的細紋滑落。
麻布裏包裹著的,是八對泛黃、甚至有些龜裂的象人牙。
薩斯把象牙牢牢地抱在胸前,像是怕它們再被什麼人奪走一般,他泣不成聲地說道:
“我這一輩子遇到過許多覬覦我們性命的人,他們都是我的仇人……隻是沒想到走到人生盡頭還能遇上恩人,上蒼對我不薄……”
“就這樣放他走掉真的可以嗎?畢竟他殺了仇艾……”望著撐著獨木舟遠去的薩斯,阿須蕾問道。
“反正他的時間也不多了。而且仇艾是罪有應得。”甘疏別瞥了她一眼說道,“你也別裝了,要是我真出手逮捕他,你肯定第一個跳出來跟我拚命!別以為我沒注意到,你連魔杆都甩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