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山高水長,後會有期(2)(1 / 3)

智取

“他能是誰?”胖男人斜了關允一眼,“鄉巴佬!”

“一個人當鄉巴佬久了,才會張口閉口說別人是鄉巴佬,借以掩飾自己曾經是鄉巴佬的事實!”女孩伶牙俐齒,毫不留情地揭穿胖男人因自卑過度而自尊的陰暗內心,“同樣,一個人下賤久了,才會滿嘴髒話。就和一條狗一樣,發怒的時候從來都是露出牙齒,而不是擺事實講道理。不過想想也是,讓一條狗懂道理,就像讓一個胖子變成健美先生一樣,難如登天。”

一番話如機關槍一樣,掃射得胖男人體無完膚,他的胖臉就如舞台一樣,色彩繽紛,不過變化之後,最終還是落在了一種顏色之上——豬肝色。

“你,你,你……”胖男人氣得渾身肥肉抖動,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對方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打不得,罵也罵不過,周圍圍觀了無數學生,他麵子上過不去,憋了半天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才跳腳說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辱罵國家幹部,我是副縣長。”

副縣長的話一出口,女孩兒沒笑,周圍的人群反倒一陣哄笑,還有人起哄。

“副縣長,好大的官兒,嚇死我了。”

“以前總聽說縣太爺怎麼威風,現在見到了活人,真是威風。”

“快五十了才是副縣長,六十歲之前混到省部級,如果保持兩年升一級的速度,還是大有希望的。”

“我看行,十幾年後說不定就是國家領導人了……”

在人群的哄笑中,副縣長的臉色更差了,幾乎要滴血了。就如一個落水的人找救命稻草一樣,他左右一看,一眼看到了旁邊的關允,頓時找到了目標,用手一指關允說道:“你說說他是誰,我一把年紀才是副縣長,他是哪裏來的鄉巴佬?副縣長怎麼了?副縣長一樣可以壓死鄉巴佬!”

女孩兒似乎正在等胖男人這句話,胖男人才指了關允,她就一臉俏笑來到關允旁邊,挽住了關允的胳膊:“副縣長,你問他呀?你聽好了,他今年二十四歲,比你小了至少得有二十歲,你說,他會不會級別比你還高?”

胖男人上當了,頭腦一熱脫口而出:“他比我級別高?二十四歲就是副縣級以上?我呸!如果他現在能混到副科……實職副科,我就叫他爺爺!”

本來胖男人想說副科,後來或許心裏沒有底氣,又加了一個實職,增加了難度,也是,二十四歲的副科不多見,二十四歲的實職副科就更少了。胖男人不相信眼前的關允就正好是千裏挑一的實職副科,而且說實話,關允穿著樸素,又因為替小妹背行李的緣故,乍一看就和一個未出校門的大學生一樣。

其實在社會上曆練一年多的關允,如果在官場之中,一舉一動也是相當有威儀。但現在他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陪小妹來上學,而且又是回到母校,心境和在官場時大不相同,不知不覺就當自己又重回了學生時代,所以怎麼看他怎麼不像官場中人,別說官場中人,連有錢人也不像。

所以,胖男人才自認閱人無數,認定關允不過是一個縣城來的鄉巴佬,而且看關允的長相,也是北方人,說不定和他還是同縣。如果是同縣就好了,回去還不整死他?

胖男人發了狠,說出如果關允是實職副科他就叫關允爺爺的話,頓時引發了軒然大波,周圍圍觀的學生紛紛叫好。

“好,比一個。”

“哈哈,快五十的人要向二十四歲的人爺爺,這輩分亂了十萬八千裏了。”

“不過副縣長贏定了,二十四歲才大學畢業一年,實職副科?除非官二代。你看這個年輕人明明是平頭百姓,他別說是實職副科了,估計連官場的大門都進不去。”

“這樣類比不公平。”

“不公平才好看,世界上哪裏有公平的事情?”

“萬一年輕人輸了,可就慘了。”

胖男人見眾人被他鎮住,更加洋洋得意了:“要是他不是實職副科,他就叫我三聲爺爺……怎麼樣小丫頭,敢不敢答應?”

“敢,有什麼不敢。”正當眾人以為女孩兒不敢替關允做主答應時,女孩眼睛眨也不眨地就替關允做出了決定。她背著手,裝模作樣地來到胖男人身邊,圍著他轉了一圈,笑得很開心,“我說師副縣長,你好歹也是小小的副縣長,說話可得一定要算話,要是你賴賬怎麼辦?我看,要不就算了,我怕你會輸……”

“我會輸,開什麼美國玩笑。”師副縣長用力一挺脖子,想顯得有氣勢一樣,奈何太胖了,脖子怎麼也出不來,他雙眼圓睜:“你要是怕了,你替他叫我一聲爺爺也行,我就高抬貴手放了你,不和一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我不是小丫頭片子,我叫許筱寒。”許筱寒笑意盈盈,“師副縣長,你當著你兒子和這麼多京城大學學子的麵,記住了,要叫關允一聲爺爺。”

“我為什麼要叫關允爺爺,他又不是實職副科……”話說一半,師副縣長的臉色拂然大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指著關允,“你說他是誰,他是關……關……關允?”

“對呀,他就是關允,師副縣長,你既然是直全縣的副縣長,肯定聽說過關允的大名。”許筱寒用手一指關允,“用不用再看看關允的證件,來證明他的省委副處級秘書身份?”

周圍人群哄的一聲炸開了鍋,二十四歲的省委副處級秘書!以前隻是聽說官場中總有一些出類拔萃的精英脫穎而出,年紀輕輕就躍居要職,但畢竟遠在天邊,聽過就算。現在終於見到了活人,近在眼前,即使眾人都是京城大學的學生,自詡天之驕子,也都清楚二十四歲就躋身省委副處級秘書的序列是何等驚人的成就!

況且,許筱寒毫不吝嗇她的讚譽之詞,當眾盛讚關允的成就:“從縣委秘書到市委秘書再到省委秘書,隻用了短短一年時間就完成了神話一般的三級跳,師副縣長,你二十四歲的時候,是不是還拿著鋤頭在鋤地?你說關允是鄉巴佬,不就是為了掩飾自己曾經是鄉巴佬的過去嗎?”

“還要告訴同學們的一件事情是,關允是京城大學的畢業生,他是京城大學的驕傲!”

“好!”

嘩!

許筱寒是一個有演講天賦的女孩,她的發言極有煽動性,話音剛落,就引發了周圍學生的叫好聲和鼓掌聲。

師副縣長的汗流了下來,怎麼擦都擦不完,關允是誰,他當然再清楚不過了,關允差一點就成了直全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正好和他是同事。雖說和他級別相同,但縣委常委卻比他權限要大。

幸好關允沒有成功地在直全縣落地,否則的話,他還要處處受製於關允,今天的人,就丟得更大了。但現在,人已經丟到姥姥家了,他支支吾吾地說道:“許,許同學……”

許筱寒得理不饒人:“叫爺爺!”

周圍人群山呼一樣:“叫爺爺!”

關允知道他再不出麵,事情就不好收場了,雖然他很想讓師副縣長摔一個大大的跟頭,摔個跟頭撿個教訓,也是好事,但往往大部分人摔個跟頭不會撿個教訓,相反,會種下仇恨。

關允並不是怕師副縣長,而是不想讓一個快五十歲的人當眾叫他爺爺,解氣是解氣了,但卻埋下了隱患,最主要的是,關允是怕折壽。

不尊重一個人的人品,可以,但必須尊重他的年紀。任何一個活了一把年紀的人,都有歲月的沉澱,都有讓人尊重的人生曆程。

“好了,同學們不要鬧了,我說兩句。”關允越眾而出,示意眾人少安勿躁,“師副縣長也是愛護兒子心切,雖然他言行魯莽,但從一個父親愛護兒子的角度出發,他的做法不合常理,但合情理。所以,我們原諒他作為一個父親的衝動,好不好?”

關允的話,合情合理,又以父子之情為由,頓時引發了周圍學子的共鳴,眾人齊聲回應:“好!”

人格有高下,人品有高低,對比之下,誰高誰下,誰輸誰贏。如果關允接受了師曉華的道歉並坦然接受一聲爺爺,固然大快人心,但卻降低了人品高度。但現在,他巧妙地替師曉華圓場,並且化解了師曉華的尷尬,以德報怨,讓他的形象分頓時暴漲。

“這麼容易就放他走,不是顯得容家人太好欺負了?”一個漠然、高高在上的聲音響起,人影一閃,一個人分開人群來到場中,“關允,你真讓我失望,就憑你的三斤二兩,怎麼能保護好小妹?”

共鳴

一瞬間,關允雙眼微微收縮,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將小妹擋在身後,如臨大敵。

其實早在小妹來京城上大學之前,關允就知道總有一天,容家會有人出現在小妹麵前。不管是容一水還是崔盈若,容家就算再公開否認曾經走失了一個女兒,也隻是對外的說辭,在內心深處,父母都會牽念流落他鄉的兒女。

但讓關允沒有想到的是,容家人這麼快就出現在小妹麵前,不但快,而且來的還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容千行!

和一身樸素打扮的關允相比,容千行全身名牌,戴一副深色名貴太陽鏡,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階層,他身後還跟了兩個同樣戴深色墨鏡的大漢,顯然是保鏢兼司機一類的角色。

和關允的出場相比,容千行的出場可謂氣勢驚人多了,他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的笑意,大步來到關允麵前:“關秘書,你連當別人爺爺的勇氣都沒有,不覺得太沒男人氣概了?你文不成武不就官不高,還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小妹,你——憑——什——麼?”

容千行一字一頓,挑釁之意一覽無餘。

小妹直直盯著容千行,眼中無喜無悲,隻有一縷微不可察的哀傷和失望。她站在關允身後,想要挺身而出和容千行麵對麵,卻被關允拉住了。

關允在眾目睽睽下,被容千行劈頭蓋臉一頓指責,既不惱羞成怒,也不反唇相譏,隻是淡淡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我想不想當別人爺爺是我的事情,我怎麼保護小妹也是我的事情,我還想問你一句,容千行,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

容千行站在關允麵前不到半米遠的地方,伸出右手,緩緩地指向關允的鼻子,在距離關允鼻子隻有一尺遠的地方停住了:“關允,你記住了,總有一天,小妹會跟我走!”

關允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將容千行囂張的手指推到一邊:“容千行,你也記住了,總有一天,你會因為今天的行為向我道歉。你更要記住了,除非小妹自願,否則你永遠別想從我身邊搶走小妹!”

容千行臉色變了幾變,終究還是沒有發作,他收回手指,故作輕鬆地一笑:“走著瞧。”

“容大公子,小心腳下。”許筱寒嘻嘻一笑,“眼睛望天的人,很容易看不清腳下的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絆倒。摔一跤事小,摔掉了大牙摔破了相,就是大事了。”

容千行轉身看了許筱寒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隨後他又收回目光,落在了小妹的身上。

小妹迎著容千行的目光,淡然而立,眼神平靜如水,表情無喜無悲。如果說小妹恐慌或是喜悅,都會讓她暴露內心的真實,但偏偏小妹看容千行就如看一個外人一般,似乎在她眼中,容千行並不是她血緣上的堂兄,而隻是一個無關的路人丁。

對,比路人甲乙丙還要無關緊要的路人丁。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不管是驚喜、驚慌還是憤怒,至少證明他還在意另一個人。但現在,小妹對容千行視若無物,等於是容千行對她來說,存在或不存在,都毫不相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