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嘴唇,談寶兒望著那一人一馬漸行漸遠,隻見昏黃的斜陽將其影子拉扯,路邊春柳正綠,枝枝條條,糾纏著一路行來的點點滴滴,盡上心頭。他幾乎便要策馬追去,但記起答應談容之事,隻能硬起心腸掉頭不敢再看,將小三收到腰間,打馬朝不遠處的大風城而去。
不時來到大風城下。
舉頭上望,卻見京城的城牆呈青色,最少有三十丈高,卻全是由一塊塊整齊的長方形巨石壘成。在城牆邊上有一塊巨大石碑,上麵刻著一些文字,文字深奧,談寶兒看不大明白,一問旁邊人,才知道上麵寫的是大風城來曆。原來此城初建時,有神鳥大風經此,見百姓築城辛苦,便用嘴從海外神山上叼來青玉石,堆砌成牆,後人為彰其功,便以鳥名冠城。
談寶兒看那巨石最小的都是長九尺寬五尺,最少也有好幾百斤,一時歎為觀止,心道那大風鳥該改名叫大嘴鳥才對。
城門口守衛頗為森嚴,丈寬的城門口密密麻麻地站滿了約莫百多名士兵,對來往百姓都嚴加搜查,也不知道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談寶兒並不想暴露自己是談容的“真實”身份,回頭想了想,將落日弓、乾坤寶盒和那塊禦賜金牌一起放進了酒囊飯袋中。
順利過關。牽馬進城,已是華燈初上時候,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摩肩接踵,人聲鼎沸。順著燈火斜陽看去,大街上高樓鱗次櫛比,商鋪林立,酒樓茶館四處皆是。洋洋灑灑,果然是京華氣象。談寶兒終是少年心性,置身如此熱鬧境地,離愁漸消,心情慢慢好轉。
從城門進來,興奮地閑逛了約莫一刻鍾,前方忽然飄來一陣誘人的酒肉香味。談寶兒趕了一天的路,正是饑渴時候,當即循著香氣走去,卻發現街邊有一座酒樓。
這座酒樓高六層,約莫有九丈高下,和四周一律的兩層或者三層的小樓相比,顯得很是鶴立雞群。但站到樓下,看到招牌,談寶兒卻很是奇怪:“奇月樓?能有多奇怪?難道京城的月亮和我們那不一樣?又或者這個樓裏看月亮和別處不一樣?”
“哈哈,哪裏來的土包子,騎著匹黑炭一樣的馬就罷了,還將京城三大名樓之一的倚月樓認成奇月樓?”隨著一陣輕蔑的大笑聲,一名身材好似水桶的年輕人從一邊冒了出來。
談寶兒見這人一身的白花綢緞,搖晃的折扇和滿臉橫肉都堆著“不屑”兩個字,這讓他很是不爽,當即決定一定要整整這混蛋,臉上頓時堆出淳樸憨厚的笑容道:“回公子的話,俺是從龍州來的土包子!”
土包子本是城裏人對鄉下人的蔑稱,水桶料不到他一本正經回答,頓時笑得全身肥肉亂顫:“哈哈!原來是北邊來的土包子啊!不過你這土包子長得倒是挺有做小白臉的潛質的,改天有空了,本公子介紹你去怡紅樓做鴨子,一定能大紅大紫!”
談寶兒最是敬重談容,聽這水桶取笑談容的長相,心下大怒,但臉上卻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道:“鴨子還又紅又紫的?難道京城的鴨子毛色和俺們那不同?”
水桶聞言又是一陣大笑:“說你土還真是土!算了,公子我今天心情好,要不你和我上樓來,我給你好好解釋一番!”
談寶兒正中下懷,傻笑作揖道:“多謝公子,俺真是出門遇貴人啊!”
兩人正在門口說著話,便見一名小二點頭哈腰熱情地迎了上來,對著水桶作揖道:“喲,是範公子來了啊,快快樓上請!”
“嗯!”水桶倨傲地點點頭,問道:“張二來了沒有?”
小二搖頭道:“還沒有,估計快了吧。不過小人也很是奇怪,要說通常二公子可是比您還先來的啊!要不兩位先上麵請,邊吃邊等?”說時招呼旁人將黑墨牽到後院,自己領著水桶和談寶兒進樓去。
樓裏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放眼望去,底樓百張桌子,已被坐得滿滿當當,不見一個虛席,十來個小二在大廳裏穿插,但卻一點也不顯得擁擠,反是予人濟濟一堂的盛況感覺。談寶兒嘖嘖讚歎道:“奶奶個熊,這裏莫非是皇宮麼?連跑堂的都穿綾羅綢緞,建築又這麼的高貴漂亮!”
水桶笑得肚子疼:“你個土包子,這裏要是皇宮,公子我的府邸還不成天宮了?”
三人朝樓上走。小二見談寶兒衣服粗陋,言語呆傻,隻道是水桶新買的下人,並不和他說話,隻是一昧地拍水桶的馬屁。談寶兒樂得輕閑,四處觀察,卻發現這裏的人眼光偶爾一碰到水桶,都露出了恐懼神色,心中暗想:“原來這家夥竟是個惡霸一般的人物,老子一會狠狠收拾他一番,也算是公報私仇了吧。”
倚月樓的前三層是大眾區,上麵三層卻是貴賓區。三人上到五樓,小二領著兩人進了一間豪華客房。水桶朝小二扔出一錠十兩重的紋銀,道:“酒菜照舊,記得多加一份碗筷!你下去吧!”
小二看談寶兒竟然坐下,心頭奇怪,卻不敢問,隻道:“謝公子的賞!兩位爺稍等,小人這就去準備。”拿著銀子歡天喜地地去了。
屋子裏陳設華麗,待客的一張梨花木的四方桌臨窗而設,上麵已經擺好了香茶和各色點心,均是談寶兒見所未見,立時發出了半真半假地一陣讚歎,洋相百出,引得水桶哈哈大笑。末了,水桶讓談寶兒坐下,後者假意推讓一番後,很是局促地坐了下來。
樓窗甚矮,談寶兒坐下後抬眼向窗外望去,大半個京城的景物已是映入眼簾,卻隻見夜色下燈火點點,彌漫十裏,燦若星河,情不自禁讚道:“京城的夜景真是漂亮!”
水桶喝了口茶,傲然笑道:“那是自然。但京城最漂亮的卻不是夜景,而是美女。京城四大美人,隻要你看見任何一個,都夠你小子回鄉下去炫耀一輩子了!”
“四大美人?”談寶兒愣了一下,“京城這麼大,就隻有四個美人嗎?俺們村都有八朵金花呢!公子你要是還沒有娶親,回頭俺給你說說,村頭老鐵匠的小花肯定願意嫁給你,你放心,俺以人格保證,她臉上沒有長麻子的……”
“噗!”水桶一口茶噴了一地,用折扇狠狠敲了一下談寶兒的頭,“你個土包子,誰告訴你京城隻有四個美人的?本公子是說這裏有四個天下最漂亮的美人!哼哼,觀海雲遠,這四大美人,哪裏是你們那什麼狗屁的金花小花能比的?”
“觀海雲遠?”談寶兒呆了一呆,隨即傻笑道,“公子你別耍我了,小人家裏雖窮,但還是讀過幾個時辰書的!百家姓裏有複姓,什麼司徒啊上官啊等等,觀海雲遠,這人不是複姓觀海,名雲遠麼?明明就隻有一個人,你何必硬撐著說是四個人呢?俺們村……”
“夠了!你個土包子!”水桶怒吼著打斷了談寶兒,“觀海雲遠是四個人的名字縮寫。觀是指城外水月庵的秦觀雨,海是指怡紅樓的頭牌駱滄海,雲是指陛下的幼女雲蒹公主,至於遠麼,則是楚尚書的女兒楚遠蘭,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談寶兒傻傻點頭。他沒有料到楚遠蘭能被稱為京城四美之一,不禁暗叫可惜。說起來明天就是月底了,一會得趕快去楚府退婚才是。
“唉!”水桶忽然歎了口氣,“下個月開始,京城就隻剩下三大美人了。皇上最鍾愛的雲蒹公主即將於月底下嫁南疆王世子了。可惜啊可惜!”
“公主嫁給王子,童話組合,有什麼好可惜的?”談寶兒不解。
神州原本有四大藩國,分別是東邊的東海群島,西邊的戈壁西域,南邊的雲夢南疆,和北邊的葛爾草原部落。隻是現在葛爾部落分裂,隻剩下了三大藩國了。南疆王就是雲夢南疆的國主,其世子將來自然也會接任為王,在談寶兒看來這門婚事該是門當戶對才。
“你個土包子,你知道那個南疆王世子是個什麼東西嗎?”水桶用折扇又打了一下談寶兒的頭,鄉下人的無知讓他很惱火,“那家夥既不會鬥蛐蛐,也不會賭骰子牌九,快二十歲的人了,一天就隻知道吟幾首酸詩,作幾個小曲,手無縛雞之力,簡直是廢物中的廢物!公子我就不一樣了!三歲會罵粗口,五歲能吃七碗幹飯,人稱‘京師第一神童’!六歲敢逛青樓,七歲贏得京城蛐蛐大賽冠軍,十三歲成為麻將協會榮譽會員,到今年十八歲,已經連續五屆奪得京城青樓聯盟頒發的時尚大獎!你說說,皇上不選我作女婿,偏偏選那個什麼弱智世子,不是將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