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吳郡”全家都來了的消息,火並雙方什麼話也沒說,很有默契地停手不打了。周瑜下令讓解煩軍趕緊換衣服準備迎賓。
等我們披掛整齊回來,院中地上鋪了白布,掩蓋了血跡,周瑜、周泰、潘璋這幾個掛了彩的武將也都換了幹淨衣服。
孫散安排我們站成兩列,從大門到議事廳前一路整齊排好。這是正式場合,大夥兒不拿刀劍,一人一根長柄金瓜錘,單手拿著立在身旁,我和兀突骨個子最大,站在議事廳的大門兩側。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周瑜和張昭並肩站在門口,隻是孫權不見了。
張昭高聲說了句“請”,大門大開,走進來一群白衣人。領頭的人留著山羊胡,其實年紀不大,過來衝周瑜和張昭施禮,“周護軍,張長史,驚聞噩耗,天不佑江東啊。小人奉家父之命解運一批糧草來,資助大軍。”
張昭和周瑜對視一眼,張昭搶著迎上去:“飛來橫禍,吾等亦是措手不及,吳郡山高水遠,全老倉促間星夜遣使,還掛慮軍糧,足見盛情。子璜請入內說話。”
子璜?全?這家夥是全琮,那種四圍都不高也不低的萬能武將。我忽然醒悟,這不是一個叫吳郡的人帶著全家來串門,而是來自吳郡的全氏家族派代表來了,這確實奇怪,哪兒有天還沒亮就來吊喪的? 而聽張昭的口氣,“吳郡山高水遠”多半是反話,指責對方聽到孫策死訊後遲遲觀望不動,現在才來。他們家聽起來是個有錢有勢的大家族,這我以前不知道。
他們進了會議廳,全琮拜過孫策靈位,念念叨叨地說了一通祭文,然後大家坐下。張昭和全琮之乎者也地說個不停,周瑜並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張昭終於說到了正題:“子璜星夜來訪,所為何事?”
“請問吳侯身後,可有遺言?”
張昭問:“子璜此話何意?”
“請問誰為江東之主?”全琮說得很平靜,仿佛是問鄰居買了什麼菜回來。
張昭坦然地說:“吳侯臨終,傳位其弟孫權,囑吾相之。有遺言雲,若仲謀不任事者,請吾便自取之。”當初看這老頭一副威嚴長者的模樣,沒想到居然臉皮如此之厚,這廳裏大部分人都知道孫策死時他張昭根本不在現場,也敢當麵撒謊。我真是服了,怪不得《厚黑學》要拿三國作例子。
周瑜第一次開口:“放屁。”
張昭顯然被激怒了:“伯符創業,命昭為長史、撫軍中郎將,升堂拜母,如比肩之舊,文武之事,一以委昭。伯符屍骨未寒,小兒便敢無禮?”我來古代有一陣子了,漸漸了解了一點古漢語,張昭這番話的意思是賣弄自己資格老、地位高,特別是“文武之事,一以委昭”這句話,更是提醒大家,孫策當年把政軍大事都托我辦,立儲的事情自然應該由本大人發話,你這小屁孩兒玩兒蛋去。
周瑜淡淡地說:“伯符拜你老母我知道,但我不記得他把軍國大事托付給了別人。”
裏麵案幾亂響,大概是張昭站了起來:“吳侯遺言,周泰將軍親眼所見,可以為證!天下大亂之時,汝立幼不立長,有何居心?”
周瑜說:“孫紹正是吳侯長子。”
江東兩巨頭吵架,全琮說:“公等請速定,否則江東危矣。”
張昭問:“此話怎講?”
全琮說:“家父派我來,除了軍糧,還有一個口信,勸吳侯暫緩渡江攻許昌,因為顧陸朱張四家近日都忙著擴充私兵、整治軍器,似有所圖。”
張昭的聲音發了顫:“吳侯要攻許昌?誰的主意?”
周瑜故作驚訝:“不是你的主意?唉,剛才某人說吳侯把‘文武之事’都托付給了他,我差點信了。”
張昭顯然惱了:“眼看江東要丟了,你還在說風涼話!可憐伯符隻手空拳打下的六郡之地,屍骨未寒就眼看不保,大禍將至,咱們自己人還在同室操戈!”老頭說到這裏,聲音嗚咽,“啊呀”一聲,竟然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