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燈光，白色的床單，反而更加突出了被頭外的這臉的焦黃。雖然急救室裏外都是人，但除了儀器工作的聲音，出奇的寂靜，靜得似有些怕人。
床頭老婦人緊抓著那不是輸液的手，大約傷心過度，低著頭的哭泣也沒有了聲音。
得到消息並不猶豫就趕了過來，但巫大成看到的，卻是重症觀察室老工人也用不著了。而且醫生斷言，屬於瀕死而不僅僅短暫休克，就是回光返照的希望也不大。
這就是人，人的生命，死亡和來到世界一樣，似乎都不受人的意誌掌控。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由於廠辦趙主任驅步的跟上來，知道他有事找自己，巫大成在走廊轉角處站住的等著。
“廠長，醫生說，雖然意外，但歐師傅這發病，屬於常見的腦卒中。由於血管破裂導致嚴重顱內淤血，所以這搶救，醫生們的意見——”
看到人們一臉的焦急和難過，巫大成說道；“好啦，醫生全說了，生命垂危，看來也隻有盡人事吧。問題是活著的人，得告訴他們，如果有什麼困難或者要求，廠裏不會坐視不管。”
趙主任搖頭；“告訴誰暫時恐怕不行，歐師母的情況你看見的，傷心得痛不欲生。他們唯一的兒子因為搶劫，現在還是服刑期。”
巫大成想了想，說道；“這樣的話，得安慰，想方設法舒緩歐師母的心呐。怎麼說，老工人還有親戚吧，兄弟姐妹，還有他們的孩子——”
趙主任介紹說；“來不及了，恐怕就是了解還得要時間；師母是鄉下人，兩個人知青時候結婚，隨著歐師傅搬進廠裏住，這些年很少見走動，估計娘家親戚大多也生疏了吧。”
稍微的考慮，巫大成說；“這樣吧，老趙今晚你暫時不要走，能夠的話，找兩個人留下照顧一下歐師母。至於老工人後事，看他家情況經濟上也是問題，不如交給工會，讓他們出麵來打理。還有的就是歐師傅遺孀，考慮按月發給一定的基本生活補貼，你看行嗎？”
趙主任搖頭；“難呐，恐怕不好辦，因為改革以後就沒有過先列。”
巫大成疑惑道；“據我了解，好像國營企業職工參加工作，曾經有個家屬保險條例吧，就不能參照考慮？”
“老黃曆了，後來幾次的改革之後，好像沒聽說。就算兒子不是坐牢的犯人，這樣的老工人家屬要特別照顧，恐怕也很難通過。”
巫大成不滿了，明顯反感的說；“同誌，這是考慮老工人，歐師傅家屬的生計。而作為我們的老同誌歐師傅，幾十年來，平凡崗位，應該也替社會做出了他的貢獻吧。至於兒子不走正道，這和老人家根本兩回事——”
趙主任雖然也感動，但他還是表示，對於已經喪失勞動能力的家屬，企業負起責任來自己沒有意見。不過在企業和劉書記作出決定之前，組織捐款，這應該是當務之急。
巫大成不但同意，並且當即掏出了自己身上帶著的兩百元；“身上就這些，暫時救急吧。”
趙主任卻是拒絕；“不行，廠裏墊支了，今晚用不上，廠長你這錢我不會收。”
“什麼不收，先拿著吧。”
“要說捐款，我們企業也就五十見頂，這樣好了，我收你五十。”
“你什麼收五十，這錢可是捐助歐師母！”巫大成說，硬將錢塞在了他手上。
這時候，又有人出了病房，並且在向他們走過來。
“廠長，我有話，現在就想對你說。”
“啊，羅紅主任，想說什麼，你說吧。”
也許是女主任的遲疑，趙主任忙告辭，快步向病室走去。羅紅猶豫後，苦著臉，就像鼓了勇氣的說；“這個車間主任，廠長，我不想幹了。”
冷不防說出的話，巫大成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再看這憂鬱的臉，發現沮喪的她不但眼睛微紅，本來粉色的臉蒼白中，更是充斥了壓抑和苦悶。
相信她現在這樣，大概也和老工人不幸的刺激有關吧，巫大成搖頭後，也就淡淡的說；“相信你有想法，這可以理解，不過有什麼問題回去再談吧。因為，現在，特別是這裏，你覺得合適嗎。”
“可是，廠長——”
尤其羅紅這明顯心事重重，分明苦著的一張臉，知道不好刺激她，巫大成隻好坦誠地說；“就算車間出事可能誘因，但這人嘛，生老病死生命周期，個體的生命，到底也離不開他身體本身的自然規律嘛——”
不過就在二人交談的時候，走廊那頭，有人突然飛奔的出現。雖然轉眼之間一頭紮進了急救觀察室，但片刻之後，在那房間裏，卻傳出了顫抖著嗓子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