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一直不厭其煩地注視著遙遠的、地平線邊緣上的那些宏偉壯麗的圓形沙丘。在它們的遠方,在那墳墓似的沉寂之中,延伸著一塊尚未發現的……土地。我將是第一個到那裏去的人。”
1895年2月17日,正是斯文赫定29歲生日的那天,他離開喀什來到葉爾羌河邊的麥蓋提,在那裏建立了大本營,計劃穿越塔克拉瑪幹大沙漠,進入沙漠腹地的和田河。
摩爾根之所以斷言打開人類文明之謎的鑰匙在塔裏木盆地,就因為塔裏木古海可能是人類最早的誕生地之一。這令人心悸而又叫人神往的茫茫古海,像磁石一樣吸引著斯文赫定的目光和年輕的心。
在籌備和準備進入沙漠的過程中,斯文赫定的視力得到了恢複,但卻得了嚴重的頭痛病。當人們知道赫定博士的病情後,麥蓋提的巴赫希(巫醫)主動來為他驅魔治病,三個留著長須的大漢激烈地敲著手鼓,擊出一個節奏,發出的喊聲震耳欲聾。他們跳躍奔跑,把手鼓扔向天空又接在手中,繼續擊打。就這樣折騰了一個多鍾頭,赫定可能沉浸於某種文化氛圍,他的頭居然不那麼痛了。
斯文赫定還記載了他在麥蓋提見到的兩起案件。一起是伊斯蘭神職人員將被判為淫婦的女人的臉塗黑,把她的雙手反綁在背後,強迫她騎在毛驢上遊街。另一起是,將一個傷害了妻子的男人雙手反綁,吊在樹上鞭笞……
赫定的仆人衣司蘭拜在麥蓋提四處奔波,備齊水桶、羊皮囊、糧食、蜂蜜、幹菜、粉條、瓦罐等生活必需品,還用低價買了八峰漂亮的駱駝。赫定又在當地雇用了白胡子駝夫買買提木沙,熟悉駱駝習性的卡斯木和向導約爾提。約爾提自吹他去沙漠尋找過金子,無論到哪裏都不會迷路。臨行前在鐵桶和羊皮囊中裝了供二十五天用的水,又補充了三隻羊十隻雞。駱駝馱著測量儀器,還帶了三支長槍、六支手槍、兩箱火藥。4月10日出發的時候,麥蓋提的居民神情陰暗地望著這一群可憐的一去就不複返的人們。因為他們當中早就盛傳著陰森可怖的故事:塔克拉瑪幹沙漠中有一座寶城,誰要拿了那裏的金銀財寶,就會中魔,在那裏原地打轉,怎麼也走不出來,直到最後倒斃荒漠,留下一堆白骨……據說有一個人挖了許多財寶剛要離開,突然從四麵八方來了無數野貓,凶猛地向他襲來,他隻得留下財寶逃生……鄉親們以悲壯的情緒為這位外國探險者也為跟隨他的同胞送行。他們認定,這些可憐的人們永遠也回不來了。他們歎息著、哭泣著,像送葬一樣……
這與四年後的1899年斯文赫定漂流葉爾羌河和塔裏木河,離開麥蓋提時人們用歡樂的刀郎歌舞為他們送行,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斯文赫定不但沒有被那可怕的傳說嚇住,反而被那神秘的富有吸引力和刺激性的所在鼓舞著,義無反顧地向著未知禍福的塔克拉瑪於大沙漠出發了。他露出剛毅的笑容向鄉親們揮手告別,八峰駱駝引頸昂首,銅鈴莊嚴地叮咚響著。一位老人悲傷地說:“他們向死亡走去了……”幾個印度商人向赫定頭上扔幾枚銅幣表示祝福,並喊道:“一路平安呀!”上百個騎馬的人們護送他們,隨著他們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回來。
兩天後,他們已經遠離了葉爾羌河,走進了沙漠之中。駱駝從高大的沙丘上跌下來,它的負荷太重了。4月19日,他們在一個湖邊的胡楊樹叢中駐紮。當進入不毛之地的沙漠深處時,赫定回憶起這個地方,“就像回憶起一座人間天堂”。遠山閃耀紫輝,湖水碧波粼粼,胡楊吐著春天的嫩芽,蘆葦和沙地泛出金黃的顏色,令人無限留戀。到了4月23日,赫定登上一座沙山,看到匹周除了黃沙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時,那種留戀之感就更強烈。但是赫定絲毫也不躊躇,“我早就下了征服沙漠的決心。不管從這裏到和田河多麼艱難困苦,我也絕不踏著自己的足跡退回一步。我覺得我充滿一種向未知處走的不可抗拒的欲望,這種欲望克服了一切阻礙,我根本不承認世間有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們在離開那個“人間天堂”時,補充了足夠的水。盡管約爾提說從這裏到和田河隻有四天的路程,但赫定仍吩咐他們備足十天的水,以防不測。4月24日,他們遇上了風暴。“一陣陣旋風夾著沙子在頭頂上飛舞,一種黃中帶紅的煙霧在地平線上飄動,天空是一片混濁的藍色。不久,從東邊又刮來一陣風暴,挾著細細的飛沙,把白天變成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