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形成的過程是真實的曆史。
昆侖山怪異的神話傳說是虛構的藝術。
真實的曆史和虛構的藝術,鑄成了人類文明的整體。
塔裏木河流域還有這麼一則民間傳說:太陽和月亮不願見麵,就各自躲在昆侖山的兩邊,白天日出,晚上月升,從來不同時出現於天空。這樣往複久遠,宇宙就出現了白天和夜晚,光明和黑暗。
塔裏木河各源流的流量大小,也聽任日出日落的擺布。白天陽光燦爛,昆侖山冰雪消融,河流水勢旺盛;夜晚昆侖山萬籟俱靜,冰川雪峰安然入睡,月光下的溪流也會水凝氣禁,變得悄無聲息。
昆侖山是河流的真正主宰。夏天氣溫增高,冰雪大量融化,洪流激蕩,排山倒海,和田河有充沛的水量流入塔裏木河,洪水還常常泛濫成災。除夏季以外的九個月時間,嚴峻的冰山堅守貞操,寒冷的雪峰惜身如玉,即使豔陽高照,也很難使它們消化成水。和田河每到秋、冬、春三季就沒水了,處於長時間的枯水於涸階段。
盡管如此,夏季洪水的漫溢,還是在和田河流經的塔克拉瑪幹大沙漠上,造成了一條抹不掉的綠色走廊。
這條綠色走廊古代就已形成,是溝通昆侖山北麓和天山南北交通的一條捷徑。也是於闐文化、龜茲文化、樓蘭文化乃至中原文化與西方文化交流融合的一條運輸線。
這是一條不規則的運輸線。夏日洪水洶湧而至時,夾帶大量泥沙,河道淤高,河水漫灘;有時河邊積沙被洪流衝刷,整體席卷而去,就形成一段直上直下的陡峭河岸。胡楊、紅柳、沙棗、蘆葦和沙棘等喬灌木的種子、幼苗,就隨著洪水一路飄蕩、四處安家。久而久之,和田河兩岸的綠色植被生機勃勃、鬱鬱蔥蔥,抵禦著沙漠的侵襲,成為貫穿南北的生命通道和文明運輸線的綠色屏障。
河岸兩旁,除了以胡楊為主體的森林帶、以喬灌木為基調的草甸帶和固定沙丘植被群落之外,就是塔克拉瑪幹那峰連波湧、沙浪滾滾的流動沙漠。河岸漫灘上的新月型沙丘,河岸高地上的山脊沙丘鏈,沙漠深處的魚鱗狀沙丘以及沙漠腹地山麓的格狀沙丘和複合型金字塔沙堆,形成了舉世無雙的沙漠景觀。
最神奇的沙漠景觀是兀立於沙漠腹地的瑪劄塔格山。此山是塔克拉瑪幹大沙漠中僅有的山脊,由第四紀沉積紅砂岩和白雲岩組成紅、白二山。它位於和田河中遊綠色走廊的西岸,它令每天早晨醒來的和田河感到驚愕和欣喜。這巨大的山體出現在沙漠深處,確實顯得奇絕而富於神話色彩。
在落日的餘輝中,瑪劄塔格紅白兩座山峰如同兩位披掛盔甲、長須飛翹的武士,頭對著頭,靜靜地仰臥在塔克拉瑪幹沙漠腹地,莊重安祥。
當旭日升起,映人人們眼簾的瑪劄塔格山又是別樣一番風景,紅山、白山像一條雙頭巨龍,橫臥於和田河畔,頭臨河床如二龍戲水,尾部向西延伸長約loo公裏,翹起的尾巴就成了一座1000多米的高峰。
登上瑪劄塔格山頭,可以鳥瞰和田河,瞭望塔克拉瑪幹大沙漠。山體本身奇形怪狀,蔚為壯觀。紅山頭上還坐落著著名的漢代城堡、烽燧,唐代寺院佛塔,以及後來的伊斯蘭教“聖墓”,這些遺存又給綺麗的自然景觀抹上了不同時期厚重的文化色彩。
瑪劄塔格山穀的風蝕地貌,尤其神秘怪異,令人觸目驚心。
那巨大而逼真的風蝕佛塔群無盡地林立於峽穀之中,如排山倒海的波尖浪峰,氣勢雄偉。風蝕壁龕、風蝕塔柱、風蝕屋簷、風蝕佛寺、風蝕巨型蘑菇、風蝕瓊樓高閣……鱗次櫛比,如夢如幻,是海市蜃樓,是佛界仙境,還是月球景觀移位於人間?
就在和田河綠色走廊的密林草叢中,就在瑪劄塔格的深山峽穀中,就在塔克拉瑪幹的沙漠瀚海中,活躍著數以千種計的飛禽走獸、自由生靈。獸中之王老虎像哲人似地,蹲在山岩上望著和田河沉思;野駱駝行走時的威武雄壯、馬鹿穿山越林的靈巧身姿,都映照在和田河的水波中;成群結隊的野驢、羚羊、黃羊從沙丘上一擁而下,撲進和田河淺灘戲水暢飲;野豬、沙狐、跳鼠,怪模怪樣地四處張望,又一溜煙地逃得無影無蹤;而那勤奮的雲雀、百靈、水鳥和獵隼,忽而掠過河麵撩起點點水花,忽而又飛騰四散,有的還站在樹梢上扯開嗓子唱個不停。
還有水坑裏跳躍的魚,天空中盤旋的鷹,沙洞中出出進進的兔以及古木參天的胡楊林問奔跑的鵝喉羚……在和田河的綠色走廊中,胡楊林雖然被砍伐大半,但中幼樹卻悄然而起,還有一些生長在有水份的沙洲、窪地的紅柳、蘆葦、灌木叢,仍然鬱鬱蔥蔥,是動物王國最後的家園。這些隨水草而居的生靈們,不顧生存環境的惡化,依然故我,把沉寂荒涼的沙漠喧鬧得一片歡騰,給悠悠流淌的古老和田河帶來無限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