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弱逞強,難道自古以來就是人類立命的本性?
在大自然中本來有鹿賴以生存的楱息地,有各種動物的家園。但它們卻不得不時刻躲避人類的捕殺,如那可憐的公鹿,時而為鹿時而為魚,時而挺起驕傲的九叉鹿角,時而又被迫將那引以自豪的幟幡撞落。
這神話故事的確大有深意,隻是叫人感到太沉重了。
據說,塔裏木河源流上的那些支支叉叉,就是那隻公鹿跌落的九叉鹿角變成的。
難怪,塔裏木河上的條條源流,彙成美麗如九叉鹿角般的景象。
沉重的故事變得輕快起來。
九叉鹿角變成了河流,變成了孕育生命的乳汁。
那條條源流奔騰不息,生機勃勃。
美麗的九叉鹿角複活了。
山野林苑又響起了動聽的鹿鳴聲,這聲音是遙遠曆史的回聲。
曆史是今天的鏡子、路標和格言。
現在,讓我們遵循曆史的脈絡,來勾畫一下塔裏木河的全貌。
在古代,有數十條河流從四麵八方的崇山峻嶺中奔流而下,彙成塔裏木河,最後流入羅布泊。從塔裏木河最長的源流葉爾羌河源頭算起,塔裏木河到終點湖羅布泊的距離是2617公裏。到公元四世紀塔裏木河改道,流到台特馬湖就是終點了,這以後塔裏木河的長度是2437公裏。到了現代,由於人類活動加劇,隻有阿克蘇河、葉爾羌河、和田河三條河流彙入塔裏木河,後來塔裏木河縮短至大西海子水庫,總長度就隻有2137公裏了。
亂河——元韁之馬
塔裏木河的改道,河床的遊移擺動,這是它的天性。
塔裏木河的長度變短、河水減少、逐漸萎縮,則是人類活動造成的結果。
這兩種因素,就注定了塔裏木河動蕩不定的個性。
智慧的古人,隻用兩個字就把塔裏木河的習性狀貌描寫得惟妙惟肖、透徹淋漓。
這兩個字就是“亂河”。
成書於西周的《山海經》說:“敦薨之水西流注於渤澤,蓋亂河自西南注也。”
“敦薨之水”指今日孔雀河水係。“渤澤”又稱“鹽澤”、“蒲昌海”、“牢蘭海”,即今日之羅布泊。“亂河”,自然是指塔裏木河了。
《山海經》十幾個字的記述,就在後人麵前呈現出塔裏木河與孔雀河河網交錯、縱橫貫通,特別是塔裏木河自西南闖來,野性十足地湧入羅布泊的情景。
酈道元在《水經注》中稱塔裏木河為“北河”,從該河自“疏勒逕流南河之北”,又“東逕莎車國南”、“東南逕溫宿國”、“東逕姑墨國南”後,東注蒲昌海(羅布泊)的路線看,顯然指的是以葉爾羌河為河源的塔裏木河。《魏書》、《周書·異域傳》、《北史·西域傳》等,又稱塔裏木河為計戊水、計式水或蔥嶺河。直至清代,才正式定名為塔裏木河。
“塔裏木”在古突厥語中的意思是“注入湖泊沙漠之水”,而現代維吾爾語中的“塔裏木”則是“田地”或“耕種”的意思。
塔裏木河穿流在天山南麓緩斜衝平原和塔克拉瑪幹大沙漠之間,是塔裏木盆地北緣抵禦沙漠侵襲的天然屏障,是一條植被生長旺盛的綠色通道。這裏有世界上最集中最完整的胡楊林區,還有大麵積的不斷滋生的胡楊幼林和一片片新開墾的農田綠洲,生機勃勃,鬱鬱蔥蔥……
但是,一旦塔裏木河泛濫,就把胡楊林和農田莊稼連根拔起,衝得七零八落。
因為它是一條“亂河”,有著西域豪壯粗放的性格。它在無垠的沙漠瀚海和農田綠洲中橫衝直撞、任意流淌,就像一匹暴烈的野馬。特別是到了夏季冰川雪山融化的洪汛期,河水就狂濤奔騰、濁浪滔天。因河道兩旁全是幾十米深的流沙,經不起洪水的衝涮,所以河道主流就要移動,造成塔裏木河頻頻改道。古代塔裏木河流域的綠洲和城鎮,也隨著河流改道而發生變遷。新的綠洲城鎮的興起,就意味著舊的綠洲和城鎮已變成廢墟。
至今,人們還無奈地把塔裏木河稱為難以馴服的“無韁野馬”。
讓人無法說起的是,從開天辟地的洪荒時代以來,塔裏木河上就從來沒有修建過橋梁。人們在河中一直靠的是“卡盆”,即把一截胡楊木中間掏空,就成了舟。這種最原始的航運工具從古代到現代,使用了幾千年。
一直到20世紀50年代末期“大躍進”的時候,人們才在塔裏木河上破天荒地建了一座木橋。這座木橋的建造,從1958年冬天開始備料,次年開春枯水期施工,粗大的胡楊圓木一排排打進河床下的流沙之中,再用大抓釘把圓木連結固定,形成橋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