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成都的老母親來到巫溪看曾文科,她沒想到當縣長的兒子家境如此貧寒。除了幾樣笨重、破舊的家具,唯一值錢的就是那架“蝴蝶”牌縫紉機,那是用來補舊衣服的。唯一有點現代氣息的就是那個缺了一條腿的沙發,那是兒媳的哥哥送給他們的。老母親打開衣櫃門,看見兒子4條褲子有3條都是打了補丁的。老人家眼睛濕潤了。她5個兒女中,就數文科有出息,念完大學,又當了縣長。她沒想到最有出息的大兒子最窮,住得最差。他當了縣長還住在磷肥廠宿舍底樓,又黑又潮濕,白天也要開燈,被子、衣服都是濕潤的,晚上睡覺在床上老是咳嗽。老人家背著兒子去問左鄰右舍,原來,這幢房子是兒子在磷肥廠當副廠長時修的。本來,廠裏另給他分了一套房子,可他偏偏就要了這最差的一套。老人家還聽工人們說,曾文科原來住一間隻有8平方米的小屋,夏天悶得像蒸籠。後來,廠裏騰出一間寬敞的房子給他住,當他得知一個工人結婚多年沒有房子,還在別人家借屋躲雨,他又把這間讓給了那個工人。
一天夜裏,曾文科被母親一陣接一陣的咳嗽聲驚醒。他來到老人家床前,輕輕給母親捶背。幼時家貧如洗,曾文科被迫輟學回家務農,是深明大義的母親咬緊牙關讓他複學讀書。“媽就是砸鍋賣鐵也要叫你讀書。”母親當年那堅毅的神情還時時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那天夜裏,曾文科和母親談了很久很久:這些年來,他沒好好陪孩子玩過,沒有帶妻子外出逛過,他沒有一身像樣的衣服,沒有一件時新家具。當了縣長,妻子還在山溝裏教書。他不是沒能耐,更不是不疼愛妻子,他是不願群眾背後戳脊梁骨,說共產黨的官光想到自己的妻室兒女。他何嚐不想住寬敞舒適的房子,可領導都住好房子,怎麼去麵對那麼多缺少住房的人呢,他實在於心不安啊!
做一個真正的共產黨人難呐!母親理解兒子的心。
母親要走了。老人家想到馳名中外的“一線天”去看看,辦公室的同誌提出派車送,曾文科婉言謝絕了。一個星期天,他攙著母親,帶著妻兒,走了10多千米路,去遊覽雙溪溶洞。一路上兩個孩子高興得過節似的,采來一束野花給媽媽插在頭發上。他們在奶奶麵前撒嬌:“奶奶,今天我們沾了您的光呀!”
……
往事如煙,情債難還。
曾文科充血的眼睛流出兩行滾燙的淚水。
明道菊輕輕擦去丈夫臉上的眼淚,哽咽著說:“文科,別傷心……”
人不傷心不流淚。
曾文科生病住院兩年多,與丈夫朝夕相處的明道菊才真正讀懂丈夫那顆金子般的心。
她曾抱怨丈夫鐵石心腸,結婚18年,曾文科就有11個春節在工廠值班,外地出差。丟下她和兩個孩子,冷冷清清地隻想大哭一場,可又不知向誰去哭訴。
曾文科當上副縣長,不少人羨慕她福氣好,當了“縣長太太”,親戚朋友都跟著沾光。可誰知道,剛上任,曾文科就對妻子約法三章:“一是找上門的群眾,不管你好忙好累,都要熱情接待,群眾有急難,才會找上門,不許冷眼相待;二是別人送的禮一律拒收;三是親戚朋友要借副縣長這塊牌牌辦私事,不要找我,找我也不會答應。”說者容易做者難啊!曾文科任西寧電站指揮長的時候,明道菊的四姐找明道菊,求她給曾文科說個情,把兒子安排到電站做臨時工,明道菊實在無法拒絕。四姐丈夫早逝,拉扯孩子,日子過得淒苦。
曾文科從電站工地回家後,明道菊對他講了四姐的請求。曾文科沉默了很久,他很同情四姐的遭遇,但他又不能違背剛訂下的規矩:“凡是電站指揮部成員一律不允許安排親友做臨工。”他為難地對妻子說:“四姐有困難,我們支持點錢,但她兒子的事我不能答應,我不能違背原則。”
“你隻顧原則,你哪個時候顧過我的情麵!”明道菊不知如何去給四姐交代,想到丈夫如此“絕情”,不禁暗自傷心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