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節,保爾和另外兩名工作人員乘坐專區黨委的汽車到離城很遠的一個地方去。半路上車翻到了水溝裏。
車上所有的人都受傷了。保爾右腿的膝蓋粉碎性骨折。幾天之後,他被送進哈爾科夫外科學院,醫生檢查了他腫漲的膝蓋,詳細看了X 片,會診之後,決定馬上動手術。
保爾同意了。“那就明天上午開始吧。”主持會診的胖教授確定了時間,起身走了。剩下的醫生也都走了。一間特別小的單人病房,光線很好,收拾得也很幹淨,散發著他早已忘懷的那種醫院裏所特有的氣味。保爾看了看四周,隻看到了一個床頭櫃和一個小方凳。
護士送來了晚飯。保爾謝絕了。他靠在床上寫信。腿疼使他靜不下心,他也不想吃飯。剛寫完四封信,有人打開了保爾的房門。保爾看到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白帽子的少婦,走到他的床前。在暮色中,可以看見她容貌姣好。她一手拿著紙夾,另一隻手拿著紙和鉛筆。“您在醫院裏一切事務都由我負責,”她說,“今天我當班。現在我要知道你的詳細病情,因此不管你答不答應,都要配合我的工作。”她非常有禮貌地笑了笑,這笑容衝淡了由於“審問”
所帶來的不好的氣氛。保爾足足說了有一個小時,連自己祖宗三代的情況都說了。
手術室裏,幾個人全副武裝。鍍鎳的外科手術器械閃閃發亮,一個大盆放在很長的手術台下麵。保爾被推到手術台的時候,教授已快洗完手了。在他身後的醫生們正在準備開始工作。保爾回頭瞅了一下,護士正在排列好手術刀和鑷子。巴紮諾娃醫生解開了他腿上的繃帶。
“柯察金同誌,不要看那裏,這會刺激神經,使人難受……”她柔柔地對他說。
“您指的是誰的神經,大夫?”保爾含有嘲諷意味地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一隻厚厚的麵罩蓋住他的臉,教授對他說:“您別緊張,我們立刻為您施行氯仿麻醉。請深呼吸,開始查數。”
麵罩下麵傳出沉穩和凝重的回答:“好的。我先向大家道歉,我可能會禁不住說出難聽的話來。”
教授笑了起來。麻醉藥水開始流了下來,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並且刺鼻的氣味。
保爾深呼吸一下,開始數數,並竭力報得明了些。
他的災難也由此而降臨了。阿爾青差點把信撕成兩半,撕開信封的時候,他心裏有些惶恐。一看到信首的稱呼,他就匆匆忙忙一下讀完:
“阿爾青:我們通信的數量很少。一年隻寫一封,有時兩封。可是難道通信次數的數量能說明問題嗎?你來信說,你們已從舍佩托夫卡遷到卡紮京機務段去了,為的是想從根本上與他們劃清界線。我知道,這些人指的是斯喬莎和她的親屬那種私心很重的落後心理以及類似的東西。要把斯喬莎這類人改造過來是很不容易的,我擔心,你不可能成功。你說:‘人歲數大了,學習困難。’可這方麵你做得很好。我覺得你不應該謝絕脫產擔任市蘇維埃主席一職。你不也曾為建立蘇維埃政權而努力奮戰過嗎?那麼你就應該去把握這個政權。明天就挑起這個擔子,好好努力吧!”
“現在談談我們的狀況,我的身體很差,並時常住進醫院,動過兩次手術,身體很虛弱,可到現在為止,仍沒有人說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狀況。”
“我離開崗位就當了‘病號’。我忍受種種痛苦,現在右膝蓋完了,身上已有好幾條新添的手術刀痕。最近醫生又發現,7年前我曾經受過暗傷。他們告訴我,為此我可能要忍受很大的打擊。隻要能讓我重新工作,我有毅力挺得住。”
“在我看來,沒有比回不了戰鬥崗位讓我感到更可怕的事了。我都不敢想這點。這就是我計劃承受一切的原因。可是,病情至今沒有好轉,相反情況越來越不好。第一次手術之後,我剛能走動,就回去工作,但不久我又住進醫院。剛才我接到了去葉夫帕托裏亞‘邁納克’療養院的入院證。明天就要起身。阿爾青,你別灰心,要知道,我不會這樣輕易死去的。我的生命力很強。哥哥,我們還要做很多事呢。你要注意健康,別一下再舉10普特重的物品了,否則,黨以後會花費很大的代價來給你治病的。歲月給了我們經驗,我們通過學習學到知識,可這一切並不是讓你長期住醫院的。緊握你的手。”
“保爾·柯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