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義軍中出現了分歧,領頭的王二中和副統領江球無法達成一致,一人認為朝廷也許會網開一麵,饒過底下的人。一個認為皇帝向來殘暴,定會一人不留。其實起義軍的將領階層清楚的知道——一旦投降,他們領著的那群平頭百姓會如何先不論,他們幾個是一定會死的。
這曆史上農民起義多了去了,開明的皇帝能諒解百姓的苦,長篇大論教育一番,便扔回去讓他們繼續勞作了。可沒有一個皇帝能留下起義軍將領性命的。王二中讀過幾年書,後來去耕種後也沒能忘了書上的那些事兒,顯然江球也是記著的。
“你看看我們如今提心吊膽的樣子!江球,瘟疫這東西你熟不熟?當年一場瘟疫過後,一整個鎮子的人都禍害了。對麵軍隊那有禦醫還能有辦法,我們這裏誰能治?”王二中按按眉心,想起家裏的老婆孩子,心中有點苦澀。
他家裏其實還有餘糧,但當時周圍的人大都活不下去了。王二中憑借一時義氣帶著他們造反,殺了鎮裏的狗官,然後就沒法回頭了。現在看來,他恐怕要連累一家老小了。“我拍板了,投。我去和朝廷商量,你們就……呆在這,等我的消息。”
“你就不怕他們不讓你回來?”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江球,這道理你也懂吧。”王二中堅持道。
江球咬著牙,看著王二中的模樣,最終憤憤轉身,跟周圍人使了眼色。他也有自己的人手,而且數量不遜於王二中,大不了這反自己造。
騰洛這幾日一直躺在屋裏的搖椅上,晃著大蒲扇,吃著哈密瓜。天氣太熱了,文琅需要兩頭跑,每天都熱的滿頭汗,而騰洛則是十分嬌氣的躲在了屋裏,悠閑地像個活神仙。雖然他是個隨性的家夥,但是能過這樣的好生活,誰不想享受?
侍女還是經常外出,不過這時騰洛已經不用從她的嘴裏獲取消息了。文琅常常會把宮中的文書拿回來批改,兩人常在深夜的燭光中看著奏折、商量下一步的計劃。此時文琅的心腹已經遍布整個朝廷了,雖然還有些沒有揪出來的貪官汙吏,但文琅覺得他們不足為懼。
畢竟有的人退下去在朝中驚不起半點波瀾,而有些權傾朝野的大臣,稍稍動動就能造成朝廷動蕩。像王光那樣靠著拿人把柄和媚上加官進爵的,就算是抄家了,朝中也沒人開口說一句求情。而像左右丞這樣靠著無數手段爬上高位的官場老滑頭,想要拔除他們就跟同時將明朝時的徐階和嚴嵩同時罷官——絕對會造成地震式的動蕩。
文琅深知這一點,所以也就沒動這兩個人。他要留著他們,安靜的等著一擊斃命的機會。
窗下深深綠色,冬日枯萎的爬山虎又重新活了過來,頗具生命力的往上爬了幾寸。有一截騰空懸在窗口,騰洛從窗內能看到它的小爪爪,蜷曲可愛,他湊上去碰了碰,然後探出身看著蔓延到房頂上的爬山虎,笑了聲。
窗外綠意盎然,空氣中響著蟬鳴,陽光很好,透過樹葉的縫隙打下來。屋內放著冰塊降溫,騰洛探手從傾瀉而下的光芒中感覺到溫暖。他豎起耳朵,隱約能聽到孩童的聲音,後牆的那邊好像有人在玩耍。
騰洛突然就想要出門去看看。
結果等夜晚文琅來了,兩人看完厚厚的奏折,騰洛已經徹底把出門這事給忘到腦後了。他靠在堂椅上,旁邊坐著文琅,騰洛偏偏頭便把勞累了半天的腦袋靠在文琅身上,眼睛微微眯著,“你今天很高興?為什麼?”
“前方傳來消息,起義軍打算和談。”文琅笑著。盡管已經工作到了午夜,他也笑的很輕鬆,與前幾天那個疲憊不堪的家夥簡直是判若兩人。“事後的安排要加快了。免除三年賦稅,再把西南官員的府衙搜查一邊,所有貪汙來的銀子都換成米糧賑災用。”
“事後賑災啊?今年的糧食應該不會少,但是這洪水……”騰洛皺起眉頭。他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跟老天爺較勁。
文琅點點桌子,他的眉宇間並沒有什麼憂慮的神色,眼睛中甚至透露出了點笑意,這讓騰洛也放鬆了下來。
他舒展舒展身體,眼睛盯著文琅的臉,仔細看了看:“有解決辦法了?”
“我昨天……找到一個能人。我想讓他進工部。”文琅說得語無倫次的,但騰洛跟他的默契非同一般,很快就理解了他的話語底下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這個能人可以幫我們解決每年的洪水災害?”騰洛問道,他看文琅的表情已經有幾份確定了。“什麼辦法?”還是問清楚的好。
文琅眉飛色舞道。“我們這麼多年,不停的修築堤壩,想要把洪水攔在堤壩以內,每年撥款,卻總出現洪水衝垮堤壩的事,仿佛就是老天爺對皇帝不滿一樣。”文琅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但騰洛縮了縮脖子,在心裏默默念了句:你是皇帝你開心就好。“朝堂上有種君子之道叫堵不如疏,這處理洪水,自然也是可以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