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那位傅傑朋友的說法,傅傑已經消失一個多禮拜了,據說是因為葉待秋提出的問題。
葉待秋心裏的不安無法排解,坐在公交車上,無意瞥見移動電視上關於昨天某事故高發路段的車禍簡報。
傅傑不會有生命危險?
葉待秋按捺不住,直接打派出所電話問最近有沒有名叫傅傑的死亡人口需要認領。
電話那邊疲累的聲音查詢片刻:“這邊沒有記錄,請聯係醫院詢問。”
最大的顧慮排除。葉待秋還是不放心,打電話給自己大學裏刑偵專業的學長,拜托他查一個叫傅傑的人的動向。
學長名叫薛瑞達,畢業之後進了家鄉的刑偵科,算是葉待秋身邊為數不多專業對口的。
“喲,小學霸,女朋友丟了?”
薛瑞達口吻輕浮,大學時候男女朋友不斷,但是對好友葉待秋從無覬覦之心。這口吻不過是習慣。
“男朋友,傅傑,太傅的傅,傑出的傑,北京戶口,最近很火的那個作家紅林。”葉待秋簡明扼要說出能查詢到蹤跡的資料,不想多說。
本來往葉待秋身邊坐的男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站前麵去了。空曠的車廂裏,葉待秋獨自坐在公交車最後麵,因此能自由說出傅傑的名字。
“啊,紅林!”薛瑞達頗為驚訝,“行啊,怎麼泡到的?”
“失蹤超一個禮拜,你先查,查到了我跟你說。”
薛瑞達滿口答應。
十分鍾後,打回電話:“阿秋啊,你電話打得真巧,半個鍾頭之前剛有一條開房記錄,在河南。去捉奸嗎?”薛瑞達隱隱透著一絲興奮。
河南?
“不,知道他活著就好,”葉待秋口是心非,”不影響你工作了。”
薛瑞達爽朗大笑:“開房記錄太小瞧我了,基層警號都能查,小事兒。找到紅林之後記得給我簽兩本《黑暗中的窺伺》,我跟我媳婦都喜歡。”
“這個好說,”葉待秋遲疑了一下,“這件事,你能暫時保密嗎?”
薛瑞達連聲答應:“明白,公眾人物的神秘戀情,我媳婦洗腦給我洗吐了。”
“神秘戀情?”葉待秋剛平複的不安星火燎原,迅速擴散。
“沒事沒事,注意點。”薛瑞達自覺失言,含混過去掛上電話。
他還是發來了傅傑登記的旅館的地址。
找傅傑不著急,但是神秘戀情?
葉待秋看著手機上搜索“紅林”、“神秘戀情”出來的結果,覺得荒唐,想作為局外人放身大笑。
但是主角是自己,笑不出來。
隻能佩服這些以挖掘別人隱私為生的娛記。
他與傅傑頭靠頭在早飯攤上吃早點的高清照片跳了出來。
不知不覺,平凡無奇的葉待秋成了別人眼中的緋聞主角。
饑渴的視線無時不刻在黑暗中窺伺。
葉待秋不寒而栗,抬頭環視一圈公家車內。
每個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誰打開了手機拍下視頻?誰的手機裏存著照片?
會不會現在就有人拍著葉待秋的照片?
神經過敏,公車報站都把葉待秋嚇了一跳。
坐過站了。
葉待秋揚聲讓司機師父下一站停車。下車時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人字拖。這造型不能跑法院交材料,也不能穿這樣見業主。
葉待秋茫然地站在公交車站,摟著懷裏的起訴狀,不知該去哪裏。
下午陽光依然毒辣,好心阿姨路過,上海話讓葉待秋往蔭涼裏躲躲。
葉待秋往後退一步,卻把自己絆倒了。
好心阿姨嚇了一跳,問葉待秋要不要緊。葉待秋搖頭,一開始慢慢地搖,然後停不下來。
阿姨嘟噥一句神經病,走了。
葉待秋不顧地上滾燙,坐著,捧著腦袋抗拒現實。
衝動本身是錯誤。冷靜了前二十多年的葉待秋一向順風順水,憑自己努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最後卻栽在傅傑身上。
衝動交往,衝動過夜,好不容易冷靜下來想彌補衝動的錯誤,結果越來越錯。
傅傑前途無量,他的小說雖然普通,但是他突然紅了,所有人都在談論他,撇開小說窺伺他的隱私,為他隱藏的戀情興奮不已,可能帶著對同性戀的厭惡、可能帶著對同性戀的好奇,每個人都在悄悄談論。
葉待秋害怕的是大家對同性戀的獵奇心理。他做誌願者的目標就是讓每個人接受同性戀,正如方楚鈞說過的,讓同性戀成為社會常態。
傅傑——知道嗎?
是因為這個原因消失的嗎?
這個疑問鑽進葉待秋的腦海,就此紮根。
葉待秋站起來,他決定問問傅傑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