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從來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的發生、發展既有其自身的規律和特點,亦受時代、地域和種族的製約,更不斷接受著其他學科的衝擊和影響。
文學從誕生之日起,就和哲學、宗教、美學有著密切的關係。科學、心理學、語言學、接受美學、女性主義等先後對文學產生深刻影響。文學之外的力量的介入,影響和改變著文學的特點和走向,為文學提供新的動力,提示新的角度,提升文學的品質,拓展人類的思想疆域。
人生的每個階段都需要好書相伴。通過讀書可以培育自己獨特的精神氣質,構建自己的閱讀書係。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可寫之處,每個人都是一部書。在閱讀中寫作,在寫作中閱讀,是文學給予我們最好的饋贈。
到目前為止,關於文學的創作與欣賞,我們的探討已經接近尾聲。除了文學作品的各種要素、文學作品的多重解讀、關於文學經典的歧義與共識,文學還與文學之外的因素有關。文學除了自身的發生發展的規律和特點以外,還受到時代、地域和種族的製約,更不斷接受著其他學科的衝擊和影響。
時代、地域與文學
首先,文學與時代有關。在講背景的時候,我們談到時代背景對作品的影響。這裏要說的是時代對文學的總體影響。在西方古典文論中,對時代與文學的關係論述得比較明確的是朗吉努斯。他在《論崇高》的最後一部分,提到了他當時所處的古羅馬是一個奴隸製盛行的時代、禁錮人心靈的時代,所以他覺得奴隸製不利於自由思想的發揮,而沒有自由的思想就沒有文學的崇高。同時,他覺得金錢和貪欲對文學天才的腐蝕,也應引起足夠的重視。對金錢、貪欲和享樂的追求讓人心靈冷漠,而冷漠是文學最大的敵人。
其次,偉大的作家和他所處的時代總是密切相連,他的作品揭示了那個時代的特征,揭示了那個時代人的生活狀況和精神麵貌。比如提到查爾斯·狄更斯,我們就會想到他所代表的維多利亞時代,他獨特的敘事風格、豐富的主題和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都具有那個時代的典型特征。提起菲茨傑拉德,我們就會想到他是爵士時代的代言人。提起海明威,我們就想到他是迷惘一代的代表。不同的時代產生不同的作家,每一個時代都有它傑出的代表。文學作品中,對於時代的描寫,最經典的範例莫過於狄更斯《雙城記》的開頭部分:
那是最好的年月,那是最壞的年月;那是智慧的時代,那是愚昧的時代;那是信仰的新紀元,那是懷疑的新紀元;那是光明的季節,那是黑暗的季節;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們將擁有一切,我們將一無所有;我們直接上天堂,我們直接下地獄——簡言之,那個時代跟現代十分相似,甚至當年有些大發議論的權威人士都堅持認為,無論說那一時代好也罷,壞也罷,隻有用最高比較級,才能接受。狄更斯著,石永禮、趙文娟譯:《雙城記》,1頁,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同時,偉大文學的可貴之處正在於它既能反映典型的時代特征,又具有超越時代的品質。比如狄更斯筆下小人物的善良,在殘酷現實中表現出的脈脈溫情,至今讀來依然讓人心動;菲茨傑拉德對財富和夢想的描寫仍然讓人唏噓;海明威硬漢麵具下的惆悵依然讓人憂傷。這些品質,產生於那種特殊的時代,卻在不同的時代都有表現。
再者,文學與地域相連。很多作家都有自己鍾情的寫作領地,擅長從自己的個人經曆中提煉獨特的寫作素材。提到馬克·吐溫,我們就會想密西西比河。他在密西西比河畔的漢尼拔鎮長大,對大河上的領航員充滿了憧憬。長大後他在渡輪高高的領航台上工作了四年,對大河上的每一個暗礁、沙洲、河灣了如指掌。他的筆名“馬克·吐溫”意思是“水深二”,為輪船可以安全通航的水域深度。他的兩部曆險記《湯姆·索亞曆險記》、《哈克貝利·芬曆險記》和回憶錄《在密西西比河上》寫盡了童年的歡樂和大河展示的遼闊世界。可以說,密西西比河淙淙流淌,就像他的血液一樣,構成了馬克·吐溫獨特的文學格調和氣質。提到羅伯特·弗羅斯特這位20世紀美國最偉大的民族詩人,我們都會想到他的新英格蘭農場。農場對他詩風的培育、素材的選擇和品質的提煉,都有莫大的影響。“始於情趣,終於智慧”,他的大部分詩歌靈感都來源於在農場上的勞作和對自然景色的觀察。還有威廉·福克納,他的標簽就是南方作家,他寫的故事大多發生在他虛構的約克納帕塔法縣這塊“郵票大的”地方。
中國作家同樣寫出了鮮明的地域風格。比如老舍的京味小說,莫言的山東高密鄉,劉震雲的延津,賈平凹的商州和棣花村。作家和誕生、孕育這個作家的土地血脈相連,水乳交融,作家的故鄉為他的寫作素材、風格和主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哲學、宗教、美學與文學
文學以外的領域對文學的影響由來已久。從文學誕生之日起,文學就和哲學、宗教、美學的發生發展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近代以來,尤其是20世紀以來,首先是語言學,然後是心理學、人類學、神話學、文學批評、文化批評、性別研究、曆史話語、生態研究等先後對文學產生過深刻的影響。由於文學之外的學科不斷介入、不斷影響,這些學科也在不斷改變著文學的品質和走向。
在西方,和文學發生關係最早、最密切的是哲學。柏拉圖說哲學與詩歌的爭執由來已久。這既說明了哲學與詩歌的對抗,又說明了二者解不開的淵源,柏拉圖本人就是最具詩人氣質的哲學家。無論他筆下栩栩如生的蘇格拉底的形象,還是他所采用的對話文體的寫作風格,乃至他絢爛瑰麗、氣勢磅礴的語言表達,上天入地、天馬行空的思想方式,都毫不遜色於最優美的文學華章。從理式世界到理想國的宏大構想中,他對詩的本質、詩的來源、詩的功能、詩的效果,以及詩人迷狂的狀態和詩人的角色都進行了深入的論述。他的思想幾乎涵蓋了文學批評的方方麵麵,對後來的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等諸多文學觀念都產生了深遠的、不可估量的影響。
西方的第一部文學理論著作《詩學》同樣出自哲學家亞裏士多德之手。以後的許多哲學家都把文學納入了自己的思想和視野,比如普羅提諾的《九章》,用“太一”流溢與“神性分有”來理解藝術之美、藝術家之美、知識之美和美的本質。還有康德的《判斷力批判》、黑格爾的《美學》以及叔本華的《作為意誌和表象的世界》,都有很多關於詩人和文學本質的理解。叔本華為了理解藝術家,專門跑到瘋人院去研究患者病例,研讀精神病理學著作。他發現天才可能顯示出一些近乎瘋狂的特征,天才和瘋狂甚至有可能相互轉化。他還發現了天才的幾個特點:第一,具有天賦的藝術家一般數學都很糟糕。第二,一個天才人物在天才煥發之時往往不達世故。這就像一個聰明人在深明世故時絕不會是天才一樣。再次,偉大的天才極少與卓越的理性相結合,相反,天才人物往往被強烈的情緒和無理的激情所支配。所以天才總是有極端的行為——他不知有中肯適度的言行,缺乏處世的智慧。他能夠充分認識“理式”但不能認識個別的東西。所以,“一個詩人能夠深刻地徹底地認識人類,但是隻能極其拙劣地認識具體的人;他很容易受欺騙,他是狡猾者手中的玩偶。”章安祺編訂:《繆靈珠美學譯文集》(第二卷),342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他說,藝術家的特殊本領在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