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官員一看浙江察禁書做的這麼好,自然不甘落後。江蘇官員在查辦禁書工作上絞盡腦汁,以便取得禁書工作上的突破。於是,全國第一本記載禁書名字的《違礙書目》被印刷發行,並發給各州縣,依照所開書名仔細查收。隨後,全國各省也向江蘇學習,編製禁書書目,積極進行查書工作。
不想江西巡撫海成查辦舊日禁書得力,對近年出版的書就有點疏忽了。江西讀書人王錫侯曾中過舉人,但在會試時多年沒有進展,就退而著述。所編的字典《字貫》之中,對於康熙、雍正、乾隆三帝,均直呼其名“玄燁”“胤禛”“弘曆”。此書被新昌縣縣民王瀧南檢舉告發。乾隆得悉後,下令以大逆罪將王錫侯處死。王錫侯所著各項書籍及板片,各省搜羅之後直接送到軍機處銷毀。
受此案牽連,江西巡撫海成被革職交刑部治罪。由於《字貫》一書的出現,乾隆又將查辦禁書的範圍,從“舊人著作”擴大到“現在刊行”的書籍。
在查禁書的過程中,軍機處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軍機處從全國各地抽調書籍,加以審核,擬定禁書書單。軍機處所列禁書書單下放給各省督撫,按照書單查辦。各省查出來的禁書都被運到軍機處,由軍機處派專人逐一登記,開列書單,然後再行銷毀。王錫侯因《字貫》案被殺,他身前的十三種著作,被軍機處列入“悖妄書目”,下令全國查禁銷毀。各地的文字獄也由軍機處加以審判。在軍機處的審判過程中,對於這些冤案,軍機大臣不敢澄清,而是依照乾隆的意思予以嚴懲。
禁書工作的開展,在各地帶來了血雨腥風,諸多小文人無端遭殃。東台人徐述夔,因為《一柱樓詩》中的一句詩而家破人亡。徐家與地方上一個監生蔡嘉樹鬧矛盾,蔡就去告狀,稱徐的詩文悖逆。此時徐述夔及兒子徐懷祖已死,孫子徐食田被告後害怕,就抱了書去自首。蔡嘉樹果然是個狠人,到官府當場摘出書中一句“明朝期振翮,一舉去清都”,作為罪證。此後如皋地方又有人跑去找江蘇學政劉墉,告發《一柱樓詩》大逆不道,劉墉也認為“詩語多憤激”,趕緊將書移送兩江總督查辦。
為了加官進爵,劉墉進行告密構陷的勾當,將丹徒縣殷寶山告發。殷寶山所著《岫亭草》的《記夢》篇中,有一句寫道:“若姓氏,物之紅色者是。夫色之紅非姓之紅也,紅乃朱也。”劉墉據此引申,認為殷寶山居心叵測,暗指明代皇室之姓,懷念故國。“實屬叛逆,罪不容誅。”此等陰險齷齪的劉墉,在今日的電視劇中,卻以正氣凜然的劉羅鍋形象出現。九泉之下的劉墉當笑醒乎?
徐述夔已死,乾隆下令將棺材挖出戮屍,以伸國法,孫子徐食田、徐食書、徐首發等人被斬首。此案牽連甚廣,諸多官員因為查辦不力被追究,為書作跋者也被牽連。為了搶功,軍機大臣和珅,在乾隆五十四年單獨字寄江蘇巡撫閔鶚元, 指令再次查繳徐述蘷《一柱樓詩》,“不使隻字流傳”。至於殷寶山,則被下令押解到北京接受審訊,其結局不得而知。
以編撰《四庫全書》為借口,附庸風雅的乾隆肆無忌憚,極盡殘酷,廣行文字獄。一時之間,陰雲彌漫,血雨腥風,冤案四起,因為一個字,一句詩,一本書而家破人亡者數不勝數。這是文化的黑暗時代,一切思想的自由都被壓製,暗無天日之中,以讀書人鮮血澆灌而出的卻是所謂的“乾隆盛世”。
乾隆四十三年十一月,要鉗製住讀書人大腦的乾隆,意猶未盡,由內閣明發上諭,令各省督撫,必須在兩年內查清禁書。兩年之後如果查出還有禁書,藏書者自然要從重治罪,負責承辦的督撫也要被嚴厲追究。於是又是一輪瘋狂查書禁書,又是一起起文字獄興起。
《四庫全書》的編修導致了無數的文字獄,無數的書籍被毀,此誠是人類史上黑暗無邊的時代。閃爍的盛世光芒,灼人的十全武功,亦不能驅除這文化上的無邊黑暗。可悲的是,大量落魄的讀書人,卻不解皇帝想控製大腦的心意,看到編修《四庫全書》,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傻乎乎的窮讀書人,連口飯也吃不飽,卻夢想著將自己心血鑄成的私人著述獻出,編入《四庫全書》,博得皇帝青睞,進而能出將入相,一展身手,修治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