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乾隆並未對訥親動殺心,不想訥親的一句話卻斷送了卿家性命。卻說富成逮捕訥親後,將與訥親的談話記錄全部交給了乾隆,其中訥親一句閑話“金川事大難,不可輕舉,此言不敢入奏”,刺激了乾隆。
在乾隆看來,這句話透露了訥親對乾隆的真實看法,即明明不能攻下大金川,你乾隆卻硬要出兵,這不是盲目決策,好大喜功嗎?此外,訥親碰到前往大金川的八旗援兵時,曾發牢騷道:“此皆我罪,令如許滿洲兵受苦。”這又讓乾隆惱羞不已。
滿洲兵被調往大金川這種苦寒之地作戰,自然是滿腹牢騷。對此乾隆也心知肚明,但嘴巴上卻硬要說:“滿洲兵聞調,無不歡欣鼓舞。訥親以為受苦,實是嫉妒他人成功,動搖眾心,罪不可逭。”
訥親私下的這幾句閑話,刺痛了乾隆。訥親是乾隆一手提拔起來的,不想私下如此說自己,失望之餘,對他自然是惱恨至極,殺意已生。
此年十二月,張廣泗被殺。
張廣泗被押到京師後,會審時朝中大臣都認為“罪皆不致即死”。但在乾隆親自審問時,張廣泗與乾隆當庭爭辯,甚至說“但知皇上慈仁,不知皇上英武”。這讓素以英武自負的乾隆情何以堪。
乾隆惱恨張廣泗,連帶著責怪軍機大臣辦案不得力,此時開始想念起傅恒的好了,“假令經略大學士傅恒在此,何至煩勞朕心若是。”乾隆鐵了心要殺張廣泗,軍機大臣們隻好遵照意思,將張廣泗判了個斬立決。十二月十二八日,將張廣泗斬殺。
乾隆親自給張廣泗、訥親定性,“張廣泗乃剛愎之小人,訥親乃陰柔之小人。”殺了“剛愎小人”張廣泗,自然也不能便宜了“陰柔小人”訥親。
乾隆賜出遏必隆寶刀,命尚書舒赫德帶著到前線斬殺訥親。乾隆此舉用心頗是險惡,因為這把寶刀是訥親爺爺遏必隆用過的,由是得名。用爺爺的寶刀來斬殺孫子,大概隻有作詩十萬,文采過人的乾隆想的出,做的出。訥親在解送途中知道自己必死,開始絕食,以求速死。次年正月二十九日,押解隊伍行至班攔山時遏必隆寶刀送到,訥親被當場處決。
“上既誅訥親,知大權之不可旁落。然國無重臣,勢無所倚。”此時乾隆可信任的重臣,隻有傅恒了。對傅恒,乾隆是恩寵有加。乾隆皇帝特派頭等侍衛達清阿、戶部尚書達勒黨阿等隨行,在金川前線照料傅恒的飲食起居,並多次降諭令傅恒愛護身體。
雖有諸般恩寵,二十七歲的傅恒在大金川卻發現日子並不好過。至前線視察時,傅恒親眼看到的戰碉就有三百餘座,而“攻一碉難於攻一城”。無奈之下,傅恒上奏乾隆,認為攻碉乃下下策,短期之內根本無法取勝。
乾隆見親信傅恒也這麼說,知道硬上必然無效,可就這樣班師回朝吧,麵子失盡,皇帝的尊嚴將置於何方?又該如何向臣民解釋?繼續打下去,大清雖國勢昌隆,恰逢盛世,卻也吃不消這麼多的軍費開銷。
乾隆十三年年底,四川布政使高越上奏稱,自對大金川開戰以來,兩年之間的軍費開銷近千萬兩白銀,如果打到明年五月,還要耗費八百七十五萬兩白銀。乾隆看到這個奏折後大吃一驚,當時國庫存銀不過三千萬兩。一個偏僻之地的小小金川,幾千名土人,竟然耗費了大清國庫的三分之一,這個代價實在是高昂。皇帝的尊嚴也離不開金錢的支撐,再打下去,尊嚴將無可維係。
就在乾隆左右為難之際,大金川土司恰到好處地給了乾隆一個台階下。乾隆十四年正月,大金川土司派人來到清軍軍營,稱將送還被俘的清軍。持續日久的戰事,使大金川也已彈盡糧絕,無力再打下去了,遂主動求和。乾隆乘機下令,隻要大金川投降就既往不咎。
大金川土司莎羅奔遂在二月初五日,至清軍軍營焚香頂經立誓,不再挑起戰事。既然大金川土司給了乾隆麵子,清軍也就可稱捷班師回朝了。臨走時,帶不走的軍需物資,都給了大金川作為賞賜,以示皇恩浩蕩。
第一次金川之役自乾隆十二年(1747)三月延續至十四年正月,前後曆時三年,清廷調動各省兵力八萬餘眾,耗銀千餘萬兩,陣亡將官計參將買國良等二十六員、遊擊孟臣等二十二員、土兵計三千八百八十二員。
自傅恒奔赴金川前線之後,乾隆發現軍機處的效率開始下降,抱怨道:“經略大學士起身以後,軍機處所辦事件,多不能愜意。”乾隆開始思念起傅恒了:“今日召見軍機大臣等,麵降諭旨,伊等從清晨直辦至黃昏,方行進呈。而詞句中諸多不當之處,複煩朕修改至半夜。傅恒在前線主持戰事時尚能操辦事務,朕在此間,實在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