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三年,張廣泗與嶽鍾琪商定分兵十路進剿的戰略,但短期內卻沒取得實質性的突破。
前線戰事日久,將士懈怠,軍費開銷日昂,乾隆也急了,準備派出首席軍機大臣訥親為經略,赴金川前線指揮戰事,以求短期內能改變局勢。
訥親當時正在山東出差,被急令回京,回京師不過一日,就被派往金川。訥親以為自己出馬,親自督戰,必能輕易攻克大金川。
乾隆十三年六月,訥親到了前線,下令三天之內,必須攻克大金川中心噶喇依碉樓。將士中有進諫者,認為短期內無法突破,被訥親以軍法從事,導致三軍震動。三天血戰,強攻多次,碉樓巍然聳立,清軍損失慘重,總兵買國良、署總兵任舉陣亡。此時訥親方才意識到攻碉樓的艱巨,他想出了一個所謂的妙計,即清軍也築碉樓,與大金川碉樓長期對峙。
乾隆看了訥親的奏折後,想起在前線戰死的總兵任舉等人,不由淒然淚下。輾轉難眠,想了一夜,乾隆認為效法“番人”建碉之舉,終非善策,“不如速罷之為宜”。
此後,乾隆一方麵繼續增兵,令八旗精銳數百人在香山練習雲梯,以備攻碉;另一方麵則使出撒手鐧,請終南山道士用五雷法術轟擊碉樓,結果可想而知。終南山道士沒用,乾隆又請出章嘉胡圖克圖國師做法事詛咒碉樓。此後幾年中,章嘉胡圖克圖國師業務繁忙,頻繁做法事詛咒碉樓,“幾未得閑暇”。在這期間,乾隆大概也學會了喇嘛們的密咒。
乾隆在後方忙著做法事詛咒,前方的大臣卻鬧起了窩裏反。張廣泗內心中瞧不起文弱的訥親,但表麵上對他還是遵從。對老上司嶽鍾琪,張廣泗卻是絲毫不給麵子,對他極力排斥,也不肯分兵支援。訥親到前線多日,戰事仍無進展,也開始著急,遂在乾隆十三年閏七月,命張廣泗親自督戰,全軍再次發起攻擊。
此次攻擊,好不容易才攻下了一個小碉樓。不想剛剛拿下碉樓,十幾名大金川人從山梁上呐喊著衝了下來。三千餘名清軍官兵看到如狼似虎的大金川兵,轟地逃散了。逃跑時,“擁擠奔回,多有傷損。”看著綿羊般的清軍士兵,訥親知道仗是沒法打了,此後高掛免戰牌,每日裏隻是向乾隆請求多發援兵。訥親甚至悲觀地認為,來年增兵之後,官兵雖多,但能否攻下大金川,就是再過兩三年也很難說。
前線戰事拖延,勝利遙不可及,乾隆準備將訥親調回京師。首席軍機大臣坐鎮中樞,任務繁重,自然不能在外久留。乾隆也知道訥親身體不好,“即以身體而論,伊素日體虛氣弱”,不宜常駐金川這樣的苦寒之地。乾隆決定在春季調訥親回京師,另從前線將領傅爾丹、張廣泗、嶽鍾琪三人中選一人總領軍務。
春天還未到,八月間,乾隆看到前方戰事拖延,心中焦躁不安,想提前召訥親、張廣泗至京,當麵詢問為何久攻不克。訥親一看要調自己回京,心中大喜,竟然忘乎所以,上書乾隆請讓自己立刻回來。訥親同時在奏折中稱,朝廷中有人攻訐排擠自己。此時他也知道自己在朝中地位不穩,傅恒崛起,急著回京鞏固自己的地位。
乾隆一看訥親急火火地要回來,自然是惱怒異常,指責訥親“而乃一聞召入之旨,如獲更生”。乾隆也指出,訥親認為有人排擠自己,所以急著回京,實際上是為敗績尋找借口而已。乾隆諷刺道:“你如果有能耐取得大勝,有必要擔心被排擠嗎?你訥親在軍機處時暗中排擠過的人,朕沒有察覺的肯定也有吧。”
訥親仗沒打勝,回京倒是積極。乾隆看在眼裏,火在心裏,下令將訥親革職,暫留在軍營中效力,張廣泗則先行回京。到了九月,乾隆命新任首席軍機大臣傅恒赴金川前線,接替訥親指揮戰事。
訥親惹怒了乾隆,失去了恩寵,親兄弟跟著都膽寒,於是紛紛上奏討伐訥親。哥哥兩江總督策楞先奏稱,訥親在前線退縮乖張,辜負皇恩,請交刑部嚴懲。弟弟山西巡撫阿裏袞上奏,請跟隨傅恒前往金川前線,願身先士卒,以彌補兄罪。乾隆看了極為滿意,指示阿裏袞,有此心就可以了,殺敵的事,你就不要去了。
十一月,傅恒從京師出發,前往金川。
此月訥親上了兩個奏折,讓乾隆大為不滿。訥親先是上了一個奏折,洋洋灑灑數萬言,但卻沒有提及金川前線情況,而隻是將失敗歸咎於張廣泗。隨後訥親又上了一個奏折,大談如何處理金川善後事宜。
乾隆看了奏折後大為震怒,金川前線戰事毫無突破,你就想著善後了,“其與古人所謂何不食肉糜者,又奚異乎?”乾隆本來準備金川戰事終了之後,將訥親發配到北方充軍贖罪。現在一看訥親如此糊塗,用乾隆的話來說就是“頑鈍無恥”,對他是徹底失望了,遂命在金川前線的侍衛富成逮捕訥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