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創設軍機處(2)(3 / 3)

曾靜一案,最受打擊的人卻是雍正。雍正看了曾靜寫給嶽鍾琪的信後,自歎道:“朕覽逆書,驚訝墮淚。覽之,夢中未料天下有人如此論朕也,亦未料逆情如此之大也。”雍正滿心委屈,他自認為做得足夠好,足夠多了。確實,與明代的皇帝相比,無論是智力,或是勤奮,抑或學識,清代諸帝均可大比分勝出。

然而,有一部分讀書人卻不買清室皇帝的賬。自滿清征服中原之後,一批秉持“華夏中心說”的知識分子,潛居民間,著書立說,擇機而起。

這些讀書人被“華夏中心說”所支配,認為中國以其文化先進而昂然處於世界的中心,周遭的蠻夷小邦,感受並膜拜華夏文明的光輝,進而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以中國為中心的朝貢體係。文化落後的滿族,征服了文化先進的中原,在這些知識分子看來,這是文化的淪陷,這是走入黑暗時代,故而必須反清複明。

然而,以文化為中心的世界觀,帶來的一種認知便是,哪怕是文化圈外圍的蠻夷,隻要認同並歸化於中國文化,這也是可以接受的統治者,此即韓愈所言的“中國而夷狄也,則夷狄之;夷狄而中國也,則中國之”。

滿清入關之後,徹底皈依並推崇華夏文化。順治帝祭孔,給孔子加上“至聖先師”等封號。康熙帝親赴曲阜祭孔,並根據儒家學說,頒發《聖諭》十六條,作為民眾的行為準則。至康雍時代,看起來國泰民安,四海升平。雖然清代皇帝取得了輝煌政績,但呂留良等人堅持認為:“華夷之分,大於君臣大義。”

一小撮反動文人,老是拿“華夷之辨”來說事,進而以此否定清王朝統治的合法性。雍正無限感慨,滿心委屈,這些讀書人啊,你們還求朕如何?朕勤政,朕膜拜儒家文化。朕雖是滿洲人,可絕不是你們眼中的夷狄。讓雍正更為震驚的是,呂留良對清代文人的影響不止於曾靜一人,“海內士子尊崇其著述非一日矣”。

呂留良的巨大影響,“華夷之辨”的暗中流傳,曾靜的上書,民間的無盡流言,讓雍正沮喪懊惱。他是個特別在乎名聲,特別愛惜麵子的皇帝,一切都要做到名正言順。其實萬千流言,絲毫動搖不了他的統治,可雍正還是要反擊,以示自己統治的合法。

雍正帝親自操刀,在《大義覺迷錄》中對華夷之辨做了駁斥。雍正認為,“湯武革命”被士人階層聖化了,湯武也是華夏周邊的蠻族,他們能成為聖人,乃是由於他們學習了先進的文化。滿人入主中原,隻要它繼承發揚了中國文化,那麼,這和湯武革命有何區別?雍正進而提出,一個皇朝的合法與否,在於它能否“懷保萬民、恩加四海”,如果一個皇朝能做到這點,便是有德之君,“有德者可為天下君,何得有華夷而殊視?”

進而雍正憤然道:“自我朝入主中原,君臨天下,並蒙古及周邊部落俱歸版圖,是中國之疆土開拓廣遠,乃中國臣民之大幸,何得尚有華夷之分哉?”

雍正行事卻是與眾不同,作為一個資深宅男,他的癖好很多,比如喜歡玩造型秀,收藏西洋器物,養了很多寵物狗,愛畫像等等。對曾靜、張熙,雍正也以不一般的方式加以處理。讓世人驚訝的是,二人均被宣布免罪釋放,並且雍正宣告:“朕之後世子孫也不得追究誅屠戮之。”

雍正還將曾靜的口供,悔恨認罪的心路曆程,以及自己對曾靜邪說所做的駁斥文字,編為《大義覺迷錄》,印發到全國各府州縣學工,作為教材,向官紳文士宣講。同時曾靜、張熙被送到江浙等地,現身說法,宣傳雍正的英明無雙,並生動地展示自己的悔罪過程。

對曾靜的寬大處理,雍正自己也知道有些不一般,在給寵臣田文鏡的奏折上批示道:“遇到此種怪物,不得不有一番出奇料理。”

與對曾靜的寬大相反,對已經死去的呂留良及其後裔,雍正卻極其殘酷。依照雍正的說法,曾靜侮辱的是自己,可以原諒;而呂留良汙蔑的乃是自己的父親康熙,絕不可寬恕。雖然呂留良已經死去多年,仍將呂留良及其子呂葆中戮屍示眾。呂留良活著的兒子呂毅中被斬首,後人則被送往寧古塔為奴,又特意焚毀呂留良著作,並嚴懲保存有呂留良著作的讀書人。由此也為民間留下了呂四娘報仇,刺殺雍正的離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