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時,解說《春秋》、《左傳》類講義為數不少。早在高宗紹興二年十一月,朝廷便下詔:“自今住講日,今經筵官輪進《春秋口義》一授。至開講日如舊”。至三年,徐俯進《春秋解義》。又侍講朱震有《講義》三卷,範衝有《左氏講義》四卷等。[54]再是寧宗時人戴溪自少研讀《春秋》,並且學有所成。對此,朝廷在不許其辭免史官的詔書中指出:“朕聞之記曰:‘屬辭比事而不亂,則深於《春秋》者也。’居述史之官,而不明聖人筆削之指,其能勝任者幾希。卿為時儒,先篤誌經學,蓋於尊王黜伯之誼,賞善罰惡之權,混融貫通,如指諸掌,發凡起例,固所優為。”[55]戴溪為便於向時君進講之用,便撰有《春秋講義》4卷。據牛大年為該書所作《序》言:“岷隱先生以儒宗為一世所尊,顓席談經,發明大旨,凡經之所不書,說之所未及者,莫不昭然而義見。雖然,是書蓋期於啟沃君聽,天下學士不可得而聞也”。今觀清人輯自明《永樂大典》的該書,首先,戴溪主在闡發《春秋》尊王之義。僅如在《春秋》隱公元年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條下,戴溪就論說道:“加‘天’於王之上,此春秋之特筆也。先書‘王正月’,次書‘天王’,此尊王之大義,聖人作《春秋》之本旨也。當是之時,周室既衰,自儕於諸侯,聖人作《春秋》,援周室於千仭之淵,稱天王於諸侯之上。見王者在上,其尊如天,而諸侯之眾,其卑如地,一字之嚴,凜然而不可犯,其功用可謂大矣!”[56]其次,因該書成書於開禧北伐失敗,朝廷與金議和之後,故戴溪在該書中有意詳明盟會攻伐之事,以便為南宋當政者提供借鑒。如在《春秋》隱公三年十二月“齊侯鄭伯盟於石門”條下,戴溪論說道:“《春秋》書諸侯相盟始於密,次則石門。厥後瓦屋之盟,則諸侯參盟之始也。人愈眾則誌愈分,誌愈分則盟愈不可信矣。”又在隱公八年秋七月“宋公齊侯衛侯盟於瓦屋”條下,戴溪又論說道:“諸侯之參盟始於此。自時厥後,聯合列國,數會屢盟者何其多也,可勝罪哉!”[57]可見戴溪認為盟會過多,並且不可信。又如在《春秋》桓公二年秋七月“蔡侯鄭伯會於鄧”條下,戴溪論說道:“三國為會,始懼楚也。入春秋之初,楚最先稱王,其強可知矣。此三國者,地與楚近,先有懼心焉!未幾而楚滅鄧,久之而楚複滅蔡,鄭雖僅存,異日牽羊之逆,鄭亦幾亡矣。然楚雖無道,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其後子產相鄭,執玉帛以抗楚,而楚亦不能加焉!弱小之國能自強於政,治猶可以自保。三國之會徒有懼楚之心,而無自強之實,《春秋》惜之!”[58]在此戴溪深為蔡鄧鄭不能自強而惋惜。最後,戴溪著重論說華夷之辨。如在《春秋》莊公十年秋九月“荊敗蔡師於莘以蔡侯獻舞歸”條下,戴溪論說道:“荊楚也,自是始見於經。……於中國以示強大,自是而與中國爭衡矣!名蔡侯所以著諸侯之失,不言執所以抑楚人之暴,夷夏之義,兩得之矣。"[59]在此戴溪重在揭示《春秋》攘夷之義。又如在《春秋》宣公十一年秋“晉侯會狄於攢函”條下,戴溪論說道:“狄人久為中國患,自晉人敗之於箕,稍知自警。今乃會狄於攢函,何哉?為覇主者以外攘為己任,縱不能攘,獨可會乎!誠使狄人知懼,請成於晉,猶可言也。今晉乃求成於眾狄,又親往會之,其辱甚矣!書會狄,所以辯華戎之分,書晉侯,又見中國之自卑也!”[60]在此戴溪同樣為了闡明夷夏有別。總之,正是由於戴溪將《春秋》作為“經世之書”,所以他重在闡發《春秋》微言大義的目的,實則是為了給南宋當政者提供鑒戒。不過,對於戴溪在朝作為,一些時人頗有微詞。史載:“溪久於宮僚,以微婉受知春宮,然立朝建明,多務秘密,或議其殊乏骨鯁雲。”[61]
除《春秋》、《左傳》類講義之外,南宋朝廷還極為重視其他解史類講義。理宗端平元年三月戊寅,朝廷下詔指出:“自今侍從間五、七日,經筵官遇假日,可具前代、本朝事跡關政體者一二,附以己見,不時進入。”[62]可惜此類經筵講義存留至今者極少。同時,作為州縣學官,為便於傳道授業之用,他們往往編寫有講義。如錢時撰有《兩漢筆記》12卷。據喬行簡在嘉熙二年薦舉劄子中言,該書屬錢時在嚴州郡庠時的講義之一。其間錢時“皆痛漢氏襲秦之弊,而尤反複致意於後世,所以不敢望三代之治。”[63]具體而言;該書基本取《漢書》和《後漢書》作為正文,然後加以論斷。如錢時在該書卷2先記述漢初高祖分封之事,隨後議論道:“觀自古地大兵強而俾之世襲,未有不叛者,漢事可監矣,而唐不悟,藩鎮之禍往往反甚於漢。惟我本朝置使按察,或遷或易,權在朝廷。自先王封建之法壞而綱維防範,其製莫良於此。中興以來,獨一蜀帥世掌兵柄而卒以稔禍,可不戒哉”!這是作者借論漢、唐世襲之禍而兼及南宋吳曦之叛事。又在同書卷6記述宣帝五鳳四年,大司農中丞耿壽昌奏於邊郡設常平倉事,作者論述道:“桑弘羊以市井之智,行均輸之術,堂堂天子之尊,下爭商賈之利,真所謂民賊也,安得耿壽昌者而與之論常平之意哉!斯名一立,萬世流波。至我本朝又特專使領之,為惠愈大,或者居常平之任而使斯民負不平之歎,則將何所逃罪於壽昌矣”!在此作者借論耿壽昌奏設常平倉而言及宋時之弊。再如同書卷12作者專列“昭烈帝”記述建安二十六年劉備於成都即帝位事,隨後他論說道:“建安二十五年冬十月,曹丕篡漢。明年夏四月,昭烈即帝位於蜀。是天命猶未絕,人心猶未厭,而漢氏之脈猶未墜也。愚於曹丕特書曰簒,而取昭烈係兩漢之後,以備一代之始末,且使亂臣賊子知萬世清議凜然如一日,庶或知所懼雲”!在此錢時明顯以蜀漢為正統來論述該段史事。總體看來,錢時議論漢事的目的,更多地是為達到現實鑒戒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