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臥談會一直持續到淩晨,具體幾點不記得了。會上大家踴躍發言,將自己知道的都拿來分享,使會議取得了圓滿成功。到後來我一直沒說話,半眯著眼,在黑暗裏看著被煙頭的火光映得忽明忽暗的幾張臉就慢慢睡著了。早上起來,一個個都是黑眼圈,你看我我看你笑得之歡暢。
如今唐瑞已經能聽懂幾乎所有版本的四川話了,有時把家鄉話跟四川話混著說,能達到相當理想的搞笑效果。我們也嚐試過學他們那的方言,結果沒一人學成功,看來還是少了唐瑞那種好學的精神呐!一轉眼大學生活就要過完了,在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裏好象發生過很多事,又好象什麼都沒發生。
究其原因,是因為我們的大腦其實可以看成一台生物電腦,它內存不是無限的。你不能把看見的每一個畫麵每一個片段和聽見的每一句話都存儲在裏麵,本身這些東西占用的空間就比較大。所以如果你每天都做同樣的事情的話就會覺得自己丟失了什麼,因為沒什麼有價值的值得記住的東西,然後感覺很茫然,怎麼時間就溜走了呢?而你的腦袋會自動對經曆過的事情作一個篩選,選重要的存起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就被遺忘了。從小到大都這樣,然後經曆的事情越多你選擇存起來的東西也就越多,這樣新存進去的就會和以前存進去的東西產生衝突,然後以前存的很多東西就慢慢被衝淡,最後隻剩下一個“標題”,內容已經淩亂了。等你想按照這個標題去找到那些已經被打亂的內容的時候就會遇到“文件已損壞。”,“查找”就宣告失敗。那麼你就隻能看著這個標題去猜測那個時候的自己是什麼樣子,都做了些什麼。想要徹底修複“文件”已經不可能了,你最多把那些零碎的東西整理一下,使之成為回憶。所以人的一生看似漫長,寫成回憶錄也就那麼幾百頁。另外,我們的大腦裏頭存的東西是“隻讀”的,正常情況下不能修改和刪除,所以那些傷心的回憶也就隻能讓它隨著時光的流逝慢慢淡化。
從某種角度來看,那些名人傳記其實都是有很重的水分在裏麵,比如說某某三歲怎樣怎樣五歲又怎樣怎樣是完全沒有根據的。即便這個某某來寫自傳也完全不可能記得自己三歲的時候幹了些什麼五歲的時候又做了些什麼頗具傳奇色彩的事情。就算他的腦袋內存比平常人大很多也不可能,因為如果他真的天資相當聰慧,那麼他那時候做的事其實是本來就應該做的,對他來說很平凡很普通,他就會把那些事情直接遺忘掉而不選擇存儲在大腦的褶皺裏。所以說名人傳記可以看,但別都信,特別是名人出生的時候總有祥雲籠罩之類的和他們小時候的那些故事。
我們現在來回憶小學時光最多就能想起某次因為沒默寫出古詩被老師打得很慘,但那種疼痛級別到底有多高早就忘了。或者跟某某打架,被對方把門牙打掉了一顆。卻記不清打你的人長什麼模樣了,連當時被打掉的是左邊門牙還是右邊門牙都不記得了。回想初中,你可能就記得每次考英語都是第一個交卷每次都是第一名或者倒數第一名,可能還想得起那時候暗戀過的女生的樣子和她最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也許還記得初三的某天早上跑去上課發現教學樓的圍牆上貼滿了法什麼功的傳單,具體內容肯定不記得了,隻記得老師每天都在說那玩意兒是邪教,我們要抵製邪教、提倡科學。關於高中的回憶就要清晰多了,內容也更豐富一些。
我比較喜歡回憶我的高中生涯,一想到高中,腦海裏就會自動浮現出一大片藍藍的天空,藍得刺眼,而且有微風。梧桐樹的樹葉在微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操場跑道上有一群人在慢跑。這多半就是對高中的整體印象了,而一些記憶很深刻的故事往往發生在夜裏。
記得上高一的時候,我們住的是大寢室,一共住了20人,很熱鬧。不但白天熱鬧,夜深人靜的時候也熱鬧。打鼾的有之,說夢話的有之,做其他事的亦有之。有一天半夜的時候,我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驚醒,聽到一室友在喊:“有鬼!有鬼呀!”他成功地把所有人都驚醒了,大家就問他怎麼回事。我找來蠟燭點燃,那哥們兒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中寫滿了恐懼,嘴裏還哆嗦著說些什麼,就是不回答我們。他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然後開始慢慢講他剛才的經曆。
他說睡到半夜的時候被風吹醒了,聽到有什麼東西在嚼骨頭,在黑暗裏非常清晰,還聽到有人在說:“嗯,好吃,好吃……”當時就被嚇瓜了,把自己裹在被子裏一個勁兒地發抖,整得一身的汗。後來啃骨頭的聲音越來越多,從好幾個方向傳進他耳朵裏。他雖然躲在被子裏,但那聲音似乎具有很強的穿透力,每一聲都清晰地進入他的耳朵。他的心髒狂跳,幾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拚盡全力叫了一聲,於是有了開頭的一幕。
聽他說完,我們後脊梁發冷,都不敢再睡了。於是每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以期減少恐懼感。但白天實在太累,慢慢地有人睡著了。當時大概還有14個人沒睡著,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之前點的那半截蠟燭剛剛燃完我們就親耳聽到了那恐怖的嚼骨頭的聲音。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緊緊地抓住跟我擠一張床的兄弟的手,他也在渾身發抖。其他醒著的人也不敢說話,整個寢室裏都充滿了那陰森恐怖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我內心鬥爭了很多回合,終於決定把打火機拿出來打燃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手指頭剛剛碰到打火機我就聽到了笑聲,把我嚇得差點從床上掉下去。隨後有人說話了:“****!是張揚在磨牙呢,哪是啥嚼骨頭啊!”“我靠!你剛才差點把老子嚇掛你曉得不?”我嗬斥道。由於聲音過大,剛才睡著了的人都醒了,那恐怖的聲音也就消失了。於是我們把所謂的鬧鬼事件作了如下分析:寢室裏有幾個人睡覺的時候會磨牙,而正好有人在他們磨牙的時候夢見吃什麼美味的東西,就說了“好吃”之類的夢話,這些聲音組合起來,在半夜時分,的確很嚇人。但我們是唯物主義者,不應該相信那些玩意兒的。就這樣,鬧鬼事件平息了。
還是高一時一個深冬的周末的深夜,大家都睡不著,於是起來打牌。找了蠟燭點上,分成三夥,各自為戰。剛打了沒幾盤,門被踹了一腳,但沒被踹開。於是大家把蠟燭吹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床上,假裝沒起來過。同時幾束強光照射進來,所幸大家動作快,沒被抓到現行。我鑽進自己被窩裏,快速脫掉自己的外套,然後脫毛衣,因為太緊張脫了半天沒脫掉。宿管大爺還在踹門,聽著就更緊張,動作幅度又不能太大,急得一腦門兒的汗。
門終於還是被踹開了,三個宿管大爺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拿電筒到處照。於是有人假裝剛剛醒來,懶洋洋地問:“啥事啊?”“少跟我裝,剛才踹了半天門你這個時候才醒呀?起來!”大爺發話了,那哥們兒首當其衝被抓獲。然後仨大爺開始使用心理戰術,說剛才哪幾個在打牌他們清楚得很,最好自己起來,不要讓他們自己來抓,免得到時候大家都麻煩。見沒有效果,於是又給那哥們兒施加壓力,說如果他把剛才打牌的人供出來的話他就沒事,如果不交代的話就處罰他一個。仍然沒有效果,隻好靠他們自己了。
於是一張床一張床地查,看誰毛衣沒脫。這樣一來又抓到兩個。到我這裏的時候,大爺問:“你這衣服咋回事?”“我下午吃完飯就一直在看書,看得太累了,毛衣還沒脫下來就睡著了。”還順手把枕頭上的一本武俠書拿過來給他看。大爺將信將疑,最後還是沒叫我起床。
排查完畢,總共4位兄弟落網,這充分說明我們應對突發qing況的時候動作是相當迅速的。三位大爺迷糊了,分明看到有三根蠟燭的,至少有九個人打牌才對呀,怎麼才抓到4個呢?於是繼續運用心理戰術外加威逼利誘,卻依然沒有進展。最後他們發飆了,叫我們全體到外麵站著,且不準穿毛衣。他們還說要打電話叫我們班主任來。沒辦法,起來唄。一個個穿著秋衣秋褲站在宿舍大門外,凍得瑟瑟發抖,別提多慘烈了。冷了半天,班主任來了,又訓半天。最後三位大爺再訓半天,才把我們給放了。衝進寢室,被窩都涼了。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地說笑一番,被逮的幾位說:“你們動作也太快了,居然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回到自己床上還把毛衣給脫掉了。”還有笑那幾個大爺的,因為他們訓話的時候說:“我們知道你們中間有很多人沒有打牌,但因為你們包庇打牌的人,所以你們也要跟著被處罰。”,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其實我們全員參與了此次打牌行動。
這所重點中學實行封閉式管理,住校生隻有周末才能自由出入校門。其他時間要出去的話必須持有班主任簽字的假條。“上有政策,下必有對策。”在大家的強烈要求下,我成為了為大家謀幸福的使者。因為我擅長模仿別人的字,而這“別人”當然包括我們的班主任,也包括其他班的班主任。於是不管是我們班還是其他班的同學想出去,隻要把假條寫好,交到我這裏,我把名簽了就是。在不知道簽了多少張假條後的某天中午,我正在吃飯,隔壁寢室有人送來一張假條讓我簽。我當時很餓了,不舍得放下飯碗。於是讓他把假條擺在床上,我拿了支筆刷刷刷簽了。他拿著正宗的“假條”高高興興出了門。等我吃完飯把碗洗了回來的時候發現那哥們兒在我們寢室裏坐著,我問:“咋不出去了?”“我被逮到了,你剛才簽的字有點歪,不太像,被‘蔣門神’認出來了。我被記了一個小過,但我沒把你供出來,我說是我自己簽的。”
隨後我們班班主任和其他好幾個班的班主任聯合調查了“假條事件”,但沒查出什麼名堂來,大家守口如瓶,最後不了了之。
不能開“假”條了,要出去怎麼辦?翻牆是唯一出路。有一天我和“眼哥”去踩點,他眼睛近視得厲害,戴的眼鏡鏡片跟啤酒瓶底一樣,不戴的話兩米外不辨人畜。最後我們在女生宿舍旁邊找到一段比較矮的圍牆。我說:“幹脆我們先翻一下,看好翻不。”他沒說話,直接搬了幾塊磚過來靠牆壘起來。然後站在上麵以一個非常優雅的姿勢翻了出去,其姿勢之瀟灑身手之敏捷令我望塵莫及。隨後聽見一聲悶響,估計他已成功著陸。我也站在磚上往外翻,剛上牆頭就看見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臉痛苦的樣子。原來這圍牆裏麵看起來很矮,但圍牆外麵的落差是很大的。他看都沒看清楚狀況就那般翻將出去自然要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我雙手攀牆,緩慢地滑下去。然後伸手準備拉他起來,他說:“等……等一下……我再……再躺會兒。”當時笑得差點掉下淚來。等了許久,他終於伸出手對我說:“兄弟,來,拉我一把。”
我們去網吧上了兩個小時網就回去了,經過開水房的時候他停住了。我問他是不是又看到美女了,不要像上次一樣,自己把眼鏡兒擦亮點再判斷是不是美女,是的話才叫我看。他說不是美女,比美女還好。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好東西。開水房旁邊的那個垃圾堆好久沒清理了,堆得相當高,離圍牆頂就隻有一尺來多的距離了。他說我靠,剛才那一跤白摔了。我說是呀,這裏又近,又安全,以前咋就沒發現呢?從那以後經常有人步我們的後塵往垃圾堆那裏翻牆出去,當然不隻是我們班的人,當然也不隻是男生,當然也不隻是學生,當然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