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觀瀾書館道乘龍(1 / 2)

姬末陪著姬猛在王宮側殿立德堂,口幹舌燥半晌過去了,方將如何應對列候,如何傳書天下,如何將單旗歸葬,何日長樂公主可行婚嫁,用何禮儀,一件一件,樁樁費神。

出姬末意外的是,講到伐楚之事,姬猛隨口答應,不予當真,這是奇怪了,姬猛朝堂上煌煌之言,此時仍在心中纏繞,結果自己方一開口,姬猛就笑言道:宗伯何須過慮,孤王之言,達於諸侯可也,不日逆楚必有謝罪表章呈來,這幾句話將姬末驚的半響回不過神,卻被姬猛親手捧茶,噓寒問暖遮蓋過去。

說了話,告退而出,天色蒼茫,由兩個小內侍在前引路,手中捧著王上賞賜的兩柄如意,心中舒暢許多,不一刻出了宮門,家人接過所賜,小內監轉身告辭而回,姬末登了車駕,尋思道:需往館驛和列國使者打個招呼。

調轉車駕,向著皇城東南角上行去,長街之上,盡被雨霧攏住,故而行人稀少,白天單旗的大喪,鍾鼓蕭笙,此刻仍在飄蕩,姬猛心中幽思道:善泳者溺水,善騎者墜馬,可憐了單旗一門,長不能立,幼不能言,王上真有昊天之德,竟將最愛的掌上明珠賜予單家為媳,這陣仗在過去也是絕無僅見,單旗也可瞑目了。。

沉思中車駕已至館驛,下了車,止住家人,獨自負手而行,卻見館驛兩列宅院,燈燭不舉,唯有兩列甲士,披著白袍,站的紋絲不動。

心中詫異道:列國使者不在麼?

守門甲士望見姬末踱步而近,施禮之後仍自凝立向前,姬伯問道:列國使者在否?為首甲士一晃身屈腰道:回大宗伯,列國使者相隨而去,此刻未歸。

姬末聞言頓感失落,思道:一眾人等何處去了?等,還是不等?扭頭看看車駕,覺得腹中已空,點點頭,轉身向著車駕而去,身後那甲士道:大宗伯慢行,小的待列國使者歸來,一定告知宗伯來訪之事。

姬末心中一舒,這甲士倒也伶俐,轉身衝他嗯了一聲,一笑示意,複又轉身像頭蒼老大熊一般,沉沉夜色中踏車轉向行去。

姬猛聽完兩個小內侍之言,擺擺手,那兩個內侍閃身而退,姬猛站起來在立德堂微暗的地麵上,來回踱步思道:伐楚,孤王豈不知伐楚之難,莫說現在,便是先王的先王上,也無此等之力一鼓而定,本王借諸侯而達天意於逆楚,諒來臨陣折了精銳,必然負罪請罰,四麵樹敵,楚王自己不知道也是在火爐上烤麼?

嘿嘿,思到這裏停住腳步,望著方才姬末坐定錦墩道:周天之度,度之外,尚需啄之磨之,宗伯啊,孤王此時覺得,王上這個位子,有點點味道了。。。

卻不知師父和那寶璣和尚如何了,念及於此忽又轉思書館之事,立時肅容喝道:來人

大門旁邊閃進一個人來,俯首屈腰道:大王,奴才在。

姬猛嗯了一聲,轉了兩步道:你去治膳司,著禦廚將孤王今晚膳食捧至觀瀾書館,傳了話,來觀瀾書館候命,去吧。

那內監彎腰俯首道:遵王名,傳膳觀瀾書館,回來複命。

說著話,轉身疾步而去。姬猛微微一笑,心情舒暢許多,伸展雙臂踱步邁出立德堂,卻見遊廊外桃梨花朵已綻,幽暗中也十分奪目,嗅著花香,邁步向觀瀾書館行去。

身後不遠處四個小內監如同幽靈一般,不疾不徐無聲同行,輾轉之間,卻到觀瀾書館圍牆洞門之外,負手邁步而入,幽暗中依稀周圍景物依舊,方思道:有年餘未至此地了,穿過幽幽鬆竹,邁步踏上觀瀾書館石階,卻見館內窗上,燈火溢出,一個起伏微晃影子,投在泛白油紙之上,心中思道:何人在此?

想著邁步推門而入,眼前大亮,卻見許多縱橫書架之間,靠窗一張條案,旁邊躺椅上,自來是自己在此躺臥之處,竟有一個灰衣人,在燈盞簇擁中,捧著竹簡將麵部遮個嚴實,逍遙舒服蜷身燭下觀書,進來推門之人,竟然不見動靜,想來入神已深。姬猛心中大奇,躡手躡足往前趨近,不想那書簡之後忽然發聲:碧瞳兒,你來借書麼?上次那本《河圖仙蹤》你還沒還呢。

姬猛聞言暗笑,方要趨近去觀個仔細,不想身後內侍忽然跟進,張口喝道:王上在此,大膽狂徒,還不起身拜見麼?

呼啦一下,姬猛心中暗惱,阻止不及,隻好收勢負手而立,卻見那人拋掉書簡,自躺椅上一躍而起,須發飄動,燭光明滅之際,拜在姬猛身前,語聲洪亮道:小吏拜見王上,王上恕微臣不知之罪。

姬猛移目看著跪地之人,方才書簡遮麵,此番俯伏在地,心中覺得好奇好笑,踱步邁過伏地之人身側,撿起被其拋掉的書簡,在躺椅上順勢而臥,卻不說話,那人看姬猛不言,也不出聲,二人之間,忽然沉默無邊,隨身內侍方要出聲嗬斥,姬猛咳嗽一聲,擺手示意退下,四個人見狀眼光一動,飄出門外,將門複又閉上,侍立廊下不動。

屋內姬猛忽然一笑:起來吧,小吏。

那人聞言方敢伸腰起身,姬猛這番仔細看去,燭光裏,麵前之人有著一個比普通人大許多的腦袋,須發烏黑,一雙大耳突出發外,好似一雙菱角,著了書吏職服,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不動不搖,如一棵大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