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殊途同歸(1 / 2)

看守所前走廊四號監室厚重的鐵門打開了,一個麵色陰鬱的管理員衝坐在靠窗位置上的廣勝一歪頭:“招呼放茅!”

廣勝“呼”地站起來,凜然掃視著對麵幾個瓦亮的腦袋:“小的們聽令啦,搬馬桶,放茅!”

經過廁所旁邊一個大門時,廣勝側臉往外瞄了一眼,發現這是一個美好的早晨。

晨曦穿透氤氳的霧氣,放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擺放在門口的幾株看起來像野草的花兒,迎著晨曦昂首怒放。

廣勝莫名地笑了起來:“哈,我終於又回來了。”他發現,人生就如一場室內長跑,無論你怎樣努力,終歸還是要回到起點。嗬嗬,我這不是又回來了嗎?看來這裏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他覺得,前麵發生過的一切猶如一個綿長的夢,曾經活生生的影像如煙霧一般飄渺。

摸著腹部那條蛇一樣的刀口,廣勝想,現在我需要的是在這個安靜的地方,慢慢舔拭自己的傷口,靜靜地解剖自己的靈魂。

廣勝是年初出的院,過了年時間不長就被押到了這裏。廣勝來到這裏已經三個多月了,這三個多月讓他清醒了許多。

金林以提審的名義來過兩次,每次來都要盯著廣勝看上半天,然後感歎一番,有一次甚至還難過得流下了眼淚。廣勝羞愧得無地自容,他感覺自己欠他的實在太多了。金林每次臨走的時候,都會在出門的刹那,轉回頭來給他一個堅定的目光,這種目光讓廣勝感覺很踏實。

被刺的那天是孫明將他送到醫院的。廣勝被抬進手術室的時候,孫明蜷在地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廣勝的傷勢不算嚴重,那一刀是捅在肚子上的,腸子被切斷了……

因為看守所裏不讓接見,廣勝不知道孫明現在的處境,心時不時地會緊縮一陣。

這些事情就像被拉鬆的彈簧,再也不能複原了,廣勝想。

廣勝覺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在外麵整日惶恐不安,來到這裏反倒輕鬆起來,就連那個時時困擾他的噩夢也不來糾纏他了。

往事裏灰暗的一麵仿佛已經從他的腦子裏剔除,隻剩下明媚的陽光。隻有在那些月色非常好的夜晚,廣勝才會記起自己曾經在這樣的一些夜晚經曆過那麼一些不尋常的事情。眼前偶爾會走馬燈似的穿梭著蝴蝶、胡四、董啟祥、朱勝利、關凱、常青、老七、大剛,這些模糊不清的人影。但這些人影似乎都很匆忙,急速地穿過,急速地走遠,一刻也不多停留,就像一縷一縷被風吹散的煙霧。

鐵門再次被打開,隨著“咣當”一下摔門聲,管理員推著一個渾身灰土的年輕人進來了。

小韓?廣勝差點兒喊出聲來,他怎麼也來了?接過小韓的鋪蓋,腦子一時恍惚得厲害。

所長一走,小韓一把抱住了廣勝,嗓子顫得像剛剛跑過馬拉鬆的羊:“勝……勝哥,我可見到你了!”

廣勝推開他,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機械地把他拉到自己的鋪位上,望著他茫然的雙眼,百感交集。

幾個無聊得渾身癢癢的光頭,瞪著小韓,齊刷刷地湊了過來:“說說說說,賣什麼果木的?”

廣勝陡然光火,挨個用腳踹他們:“滾,滾,滾!”

“勝哥,你這裏有沒有煙?”小韓好像被連軸審了好長時間,臉色灰黑,眼皮浮腫。

“抽吧,”廣勝拿出一盒煙,給他點了一根煙,“你是為什麼事情進來的?”

“還能為什麼?為砍老黑的事兒唄。”小韓急促地抽著煙,眼神空洞。廣勝忽然就覺得無聊,有什麼可問的?還不就是那些破事兒嘛。猛吸了一陣煙,小韓開始說話……老黑死了以後,全市就開始了大追捕,所有跟關凱有聯係的人全在被追捕之列。小韓逃回了東北老家,在一個親戚家住了一陣,呆不住,就開始到外麵找工作。結果,工作沒找著反倒被人給舉報了,當場被抓,是昨天半夜被押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