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聽你說這麼多,”廣勝將那杆獵槍插進自己的後腰,繼續用自己的槍頂著吳振明,“你好像對死很不當回事兒?”
“我沒有那麼說……”吳振明想要躲閃廣勝的槍,可是那槍更加硬地戳了過來。
“想死很簡單,”廣勝將槍口挪到了吳振明的下巴上,用力往上一頂,“砰!這顆子彈穿過你的口腔、顴骨,掀掉你的天靈蓋。”
“勝哥,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是,”廣勝冷冷地笑,“幾個月前,我不是,可是現在我是。因為你們在逼我。”
“勝哥,我沒有逼你……逼你的是常青。”
“沒錯,”看著吳振明即將崩潰的表情,廣勝感覺差不多了,槍管順著他的下巴滑到了他的腮幫子上,“我是不是應該先殺了你,然後再去殺常青呢?NO,NO,錯了,大錯而特錯也。我陳廣勝是個明事理的人,誰先誰後我分得很清楚。來,告訴我,常青躲在哪裏?”
吳振明好像害怕廣勝的槍突然走火,極力地往一旁歪臉:“把槍拿開,我告訴你。”
廣勝慢慢往後抽了抽槍,突然色變,猛地將槍管戳進了吳振明的嘴巴。
吳振明怪叫一聲,鮮血頓時從他的嘴裏噴了出來。可是他不敢躲閃,任憑混合著唾沫的鮮血沿著嘴唇往脖子裏麵淌。
廣勝用一條胳膊圈住吳振明的後脖頸,拿槍的手又是一用力,槍管似乎直接捅進了吳振明的嗓子眼。吳振明的嗓子發不出聲音,麵相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廣勝用槍管一下一下地在吳振明的嘴裏麵攪動:“不要跟我講條件,現在你沒有那個資格。說吧,常青在哪裏?”
槍管在嘴裏,吳振明沒法說話,腦袋發瘋似的一陣亂晃。
廣勝把手往後一抽,用槍管拍了拍吳振明的臉:“說。”
吳振明的嘴唇動了兩下,死命地咳嗽,兩隻門牙隨著咳嗽掛在嘴角,與嘴角流下來的血漿一起淌進了衣領。廣勝從床上抓起一件衣服,一下一下地擦吳振明的嘴巴,麵容顯得很是慈祥:“做人要講道理,想要自己活得舒坦就不能讓別人活得不舒坦。我知道你經常欺負別人,可是這次你欺負的是我。我來教訓你不是為我自己,也算是為那些被你欺負的人……跟你說這麼多沒用。來,說吧,說了我就饒過你。”
“他在萊州……”吳振明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貼著牆根往下滑。
“不許騙我。”廣勝跟著他蹲下了,目光陰沉得像老鷹。
“騙你?我那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聽誰說的?”
“老黑……老黑活著的時候,經常潛回來打聽關凱的情況,因為這個,我接觸過他……”
“好了,”廣勝硬硬地站了起來,“我可以放過你。但是,記著我的這句話,找個地方上班,好好做人。”
“記住了勝哥……”吳振明長舒了一口氣,“我可以走了嗎?”
“你不能走在我的前麵。”
“那好……勝哥,你趕緊走吧,一會兒我的幾個兄弟有可能回來。”
“那是找死!”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老疤的聲音:“吳哥,錢找到了沒有?”廣勝閃到門後,衝吳振明一努嘴。吳振明蔫蔫地站起來打開了門。老疤一步闖進來,沒等開口,胸口就被廣勝的槍頂住了。廣勝冷眼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當初你罵過我。”老疤好像被嚇傻了,大張著嘴巴,拚命地點頭。廣勝抬起腿,猛地頂在他的褲襠上,回頭衝吳振明一點頭:“替我抽他!”吳振明瞅著廣勝烏黑的槍管,揪住老疤的頭發,一拳將他打在地上。廣勝倒退著走到門口,用槍指著吳振明,低聲說:“不想丟份就不要聲張這事兒。三分鍾以後再出門。”
回到餐館,廣勝去廁所洗了洗手,重新回到了單間。
老七跟朱勝利垂著頭在那兒發呆。
廣勝笑笑,將兩顆腦袋往起一碰:“我的事兒妥了。”
老七說聲“再不妥就不對了”,翻著眼皮看廣勝:“下一步咱們怎麼辦?”
“好辦,好辦。七哥,我想好了。咱們走!”
“走?”老七把眉毛撇成了八字,“這話真奇怪!你走你的,我為什麼要走?”
廣勝把身子倚到靠背上,慢悠悠地說:“你為什麼要走,我還需要跟你說得那麼明白嗎?難道你自己的心裏不清楚?最近是誰整天跟老黑在一起?你前一陣子在關凱的夜總會幹得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走了?再就是,你手下也有幾個小兄弟,關凱出事兒了,他們能不被公安局、派出所傳訊?你的這些兄弟跟你真的就是鐵板一塊?你就沒跟他們一起幹點兒別的?難道你就不想躲避一下這些事情?”
“別說啦!別說了勝哥……”老七好像要哭了,脖子伸長擺出一個挨刀的姿勢,“我願意跟著你一起走。”
“這就對了嘛,”廣勝眯著眼睛看他,“說實話,不是為了弄清楚健平的事情,我才不願意帶著你呢。”
“哥哥,別耍我了。你剛才說的那一大套,就是為了這個呢,以為我不知道?”
“就算是吧,”廣勝衝他的臉吹了一口煙,“你不吃虧,我要帶你去個好地方。”
“哪裏?難道你真的想要帶我去萊州?”老七把兩隻眼睛瞪得像一對被踢腫了的睾丸。
“你是怎麼知道的?”廣勝疑惑地揪過了老七。
“我的親哥哥喲,你的腦子怎麼又亂了?”老七慌亂地掙脫開廣勝揪著他衣領的手,“一進門你就說啦……”
“我說過嗎?”廣勝摸一把臉,腦子有些暈乎,“得,算我說過。怎麼樣,願不願意跟著我去走一趟?”
“就去萊州?”
“就去萊州!那裏山清水秀,螃蟹這麼大個兒。”廣勝說完,笑眯眯地比劃出一個輪胎那樣大的圓圈。
“好啊,那就去!我最喜歡吃螃蟹了!”老七眉飛色舞,扯起嗓子就唱,“跟我走吧,天亮就出發,夢已醒來,心不會害怕……”
“你這個雜種……”廣勝不理他了,轉頭問朱勝利,“我們要走了,你呢?”
朱勝利的臉已經變成了一張黃表紙,連連擺手:“我回家,我回家,沒我什麼事兒。”
廣勝眯縫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別緊張,本來我也沒打算讓你跟我一起走。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不會讓自己的事情牽扯到毫不相幹的人,你放心。來吧,我給你安排個任務:我走以後,你把孫明給我照顧好。再就是你多留心留心公安這麵的動向,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想抓我,有什麼情況馬上跟我聯係。最後呢,你經常去我媽那裏看看,有什麼體力活幫我媽幹幹。就這些。”
朱勝利逢了大赦似的喘一口氣,使勁地點頭:“知道了,放心走吧,這兒有我。”
“等等!”老七拉住想要出門的朱勝利,“老胡,嘴要緊,這些事情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我不是你!”朱勝利猛一回頭。
“你二大爺的,什麼態度嘛……”
悶坐了一陣,老七開始絮叨:“其實人生就這麼個熊樣,李小龍說,跟一瓢水似的,倒進瓶子就是瓶子,倒進杯子就是杯子……”
廣勝示意老七住口,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對母親說他要去南方要帳,快的話幾天就回來,慢的話得有個把月。
老母親囑咐他在外麵要注意身體,別感冒了,聽說南方流行禽流感,千萬別傳染上。
廣勝嘟囔了一句:“禽流感,還瘋牛病呢,我又不是雞鴨飛鳥什麼的,我傳染的什麼禽流感?”
輕輕掛了電話。搓著腮幫子想了想,想要給孫明打個電話又忍下了,暫時還是別告訴她吧,等我安頓下來再說……
廣勝問老七有沒有別的事情,有事兒趕緊聯係。
老七把假發套揉搓成了一團亂麻,還是沒想出有什麼事兒來,急得嘴唇直哆嗦。
廣勝拉起了他:“走吧,想起來再說。”
走出餐館,外麵銀白一片,燦爛的陽光從天上掉下來,在地下摔得粉碎。
李老師不愧是教師出身,素質高,守信用,抄著手筆直地站在門口,凜凜然了望四周。
驀然回首,雲升餐館破敗的門頭讓廣勝想起了曾經有過的日子,那些曾經鮮活的日子如今卻恍如隔世。
站在一處隱秘的路口打車的時候,廣勝突然覺察到自己的兩條腿在打顫,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一個具有雙重性格的人。
飛馳的出租車載著兩個心懷鬼胎的人,漸漸遠離了這座喧囂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