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心驚膽戰(2 / 3)

李老師有些緊張,顫著嗓子問:“你們是不是犯了什麼事兒?千萬在這裏鬧事兒,我可惹不起這個麻煩。”

“沒什麼,是別人的事兒,我們在這裏幫忙拿個主意。你就照老七說的辦,呆會兒我們就走。”

“我沒有別的意思,”李老師跳探戈舞似的倒換了兩下腳,臉色一變,換了一種非常柔和的口氣,“廣勝,我不能跟你說多了,說多了有辱斯文。可是不說我還真的心裏難受……你是個好孩子,你是不會看著我難受的。廣勝,老師真的轉不動了,你看這位小七哥欠我的帳?”

廣勝笑了笑:“好嘛,又轉不動了……多少錢?”

老七神情曖昧地瞥了廣勝一眼,“啪”地一拍桌子:“那點兒錢還叫錢嗎?你怎麼還讓勝哥付帳?滾出去!老子……”

“老子在城裏吃館子都不花錢!”朱勝利跟進來,接口嚷道。

“我可沒那麼說,”老七偷偷掃了廣勝一眼,“那是電影上說的。”

李老師拿著一個帳單回來了:“你看看,兩千多呢。”

廣勝從口袋裏拿出兩千,抬手遞給李老師:“就給你兩千,我最近也困難。”

李老師的臉像突然盛開的鮮花:“好好,兩千就夠了,我的親孩子喲。”

“你出去吧,有事兒趕緊過來說一聲。”廣勝站起來想推他出去,想了想又沒好意思伸手,尷尬地站在那裏。

“拿了錢還不趕緊滾蛋,在那兒裝什麼爹?出去!”老七一腳踹關了門。

廣勝坐回來,給老七點上一根煙,沉聲問:“盛天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七說話像是在放連珠炮:“今天一大早我還在睡覺呢,大結巴他們就跑到我家去了,這幫小子嚇得像吃了槍子的兔子,站在那兒一個勁地哆嗦。我就問,什麼事兒這麼慌張?大結巴哭著說,天放亮的時候,他們跟著凱子下樓想回家睡覺,剛打開車門還沒等上車,老黑就衝過來用一把手槍頂著凱子的頭摟了機子。巧得狠,槍沒響!凱子還在愣神,老黑就丟下槍,從懷裏抽出一把砍刀把他砍翻了。凱子躺在地下想掏槍,沒等掏出來臉上又挨了一下,當場就癱那兒了。小韓反應過來,上去就跟老黑拚起來了。老黑這小子還真是條漢子,揮起刀來把小韓也砍倒了。樓上的幾個弟兄一看不好,提著消防斧衝了下來。老黑還在那裏沒命地砍凱子,就被他們一斧頭砍倒了。老黑跳起來想跑,結果被衝下來的彬彬用獵槍把腦袋打碎了……”廣勝搖搖手不讓他說了,早晨看到的那一切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重複著。

“老黑呢?難道他真的死了?”廣勝的心裏陣陣發緊,腿也像活塞那樣簌簌地抖個不停。

“怎麼能不死?”老七喘了一口氣,心有餘悸,“肯定是死了。你想想,拇指粗的一發霰彈,頂著腦袋打的,不死留著紅燒?”

單間裏鴉雀無聲,風吹打著窗台上的一棵君子蘭,發出“唰唰”的聲音。

廣勝感覺自己突然變成了一隻烏鴉,這隻烏鴉站在寒風凜冽的懸崖上,鳥瞰著腳下發生的一切,心驚膽顫。

下一步就該輪到我了……一些重重疊疊的鏡頭反複在廣勝的眼前跳躍,震天的廝殺聲響徹雲霄。警察、歹徒、路人、無辜的傷者,走馬燈似的穿過腦際,冷汗一陣陣沁出額頭、脊背、前胸、手心……廣勝的四肢被橫飛過來的利刃砍傷了,他沿著無際的曠野奔跑,什麼也看不清楚,如同一隻大鳥獵獵穿越雲層,身體在飛翔,心卻漸漸冷卻,呼喊的聲音消失在茫茫太空……一隻狼在雪地上瘋狂地跑,這隻狼忽而是常青忽而是關凱,忽而它又變成了胡四和董啟祥,漸行漸遠。

“勝哥,說話呀,咱們應該怎麼辦?”老七伸手拍拍廣勝放在桌子上的手,愁眉苦臉地問。

“啊,”廣勝被嚇了一跳,驚恐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什麼怎麼辦?”

“就這模樣還從前的大哥呢……我問你下一步咱們應該怎麼對付這件事情。”

“對付什麼?這裏麵有我什麼事兒嗎?”廣勝還在迷糊。

老七點上煙,一下子激動起來,用一個煙盒“啪啪”地拍著桌麵,嚷得聲嘶力竭:“跟弟弟‘點憨兒’(裝傻)是吧?你想想,你就那麼容易脫身嗎?老黑為什麼要殺關凱,難道這裏麵你就沒有一點兒責任嗎?別以為老七什麼都不知道。前一陣你們都幹什麼了?本來常青把持著盛天夜總會,把持著他們倆以前幾乎所有的生意,可是為什麼關凱不動一兵一卒就回來接手了?嘁,臨陣脫逃嘛這叫。”

“你會說句人話嗎?”朱勝利的臉方才還在黃著,這會兒一下子變紅了,“關廣勝屁事兒?”

“你算個什麼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老七猛地將煙盒摔到朱勝利的臉上,眼睛瞪得像鬥雞。

“別鬧啦!”廣勝抓起煙盒給老七摔到臉上,“都消停會兒,讓我想想。”

“人生就像一張巨大的網,我將永遠被網在裏麵不得超脫……”廣勝念叨著,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我該怎麼辦?我的明天究竟在哪裏,誰能指給我看,那是一個什麼去處,我何時才能到達?到達那裏又將發生些什麼,誰能告訴我這一切?陽光明媚,生機勃勃,還是一如既往的衰敗與暗淡,一如既往的奄奄一息,痛不欲生?我的出路到底在何方……廣勝如同一個迷了路的瞎子,站在人頭攢動的街頭不知所措……沒有辦法啦,我隻有一條道可走,那就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哪裏呢?

“勝哥快看——吳振明!”老七的一聲驚呼,打斷了廣勝的思路。廣勝順著老七的手指一看,果然,飯館對麵的馬路上,穿著一件軍大衣的吳振明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將大衣的領子支起來遮住自己的臉,快步鑽進了一條胡同。廣勝按一把懵懂著看他的朱勝利,站起來,衝老七一歪頭:“跟我走。”老七扳著桌子角往後撤身子:“我也過去不好吧?”廣勝抽出搶,猛地頂在他的額頭上:“想死你就別去。”

老七蔫蔫地躲開廣勝的槍管,衝臉色焦黃的朱勝利咧了一下嘴:“看看,這跟綁架有什麼兩樣?”

朱勝利想要伸手去拉廣勝,被廣勝一個冷冷的目光頂了回去。

廣勝將槍揣進懷裏,推著老七的後背來到飯館門口,指著對麵的那條胡同,輕聲說:“跟進去,該做什麼你知道。”

老七縮著脖子瞪那條胡同,嘴裏念念有詞:“我看不見他呀,我看不見他呀,他去哪裏了呢?”

廣勝一腳將他踹下了台階:“他去了哪裏你知道!”

老七在前,廣勝在後,兩個人迅速鑽進了那條幽暗的胡同。

蔽在一戶人家的門口,廣勝扳過老七的脖子,輕聲說:“這次你給我仔細著點兒。萬一再讓他跑了,我直接砸斷你的腿。先告訴我,老疤他表弟的家住樓房還是住平房?”老七抽回脖子,瞪著胡同南頭的方向,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是住平房……對,應該就是住平房!以前我跟老疤來過這裏,還在他家喝過酒呢。好了,確定了!你看,從這邊數,第四家就是老疤的表弟家……這樣,這次咱們玩個謹慎的,我先從院牆跳進去,從裏麵把門打開,然後你進去,後麵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行,本來我也沒打算讓你管。去吧。”廣勝衝那邊努了努嘴。

老七深吸一口氣,氣宇軒昂地咳嗽一聲,貼著牆根接近了那個院子。

廣勝將別在後腰裏的槍抽出來,放進褲兜,靜靜地瞅著老七。

老七在那家院子前打量了一番,攀住牆頭,縱身上牆,影子一閃不見了。

廣勝提一口氣,貌似閑逛地靠近了那戶人家的大門。

大門在廣勝剛剛站定的刹那打開了,老七壞笑著鑽了出來:“太順利了!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就吳振明自己。”

廣勝將他拽到門垛旁邊,促聲問:“你看清楚了?”

老七連連點頭:“絕對沒錯!我估計吳振明是回來拿什麼東西的,我看見他在最東麵的那間屋裏到處亂翻……”“知道了,”廣勝用力捏了老七的肩膀一把,“你這就回餐館等我,我不回來你不許走!萬一我半小時之後還沒回來,你就拉上老胡離開那裏,然後等我的電話。”

老七好像等不急了,轉身就走:“我知道了,親哥哥。”

廣勝前後看了一眼,整個胡同除了老鼠般往外鑽的老七,一個人影也沒有。

廣勝將槍抓在手裏,閃身進院,直撲最東麵的那間屋子。

“老疤,你他媽的糊弄鳥呢!哪兒有什麼錢?連張銀行卡都沒有……”身材高大的吳振明撅著屁股,邊翻騰一隻箱子邊回了一下頭,“呦!不是老疤……你是?”“我是陳廣勝,”廣勝用槍指著愣在那裏像一隻狗熊的吳振明,沉聲道,“不認識了?你不會就這麼健忘吧。”

吳振明舉起雙手,滿腹狐疑地瞅著廣勝:“陳……勝哥,咱們之間沒有什麼過節吧?”

廣勝一步一步踱過來,手裏的槍直接頂在了吳振明的眉心:“你朝我家開過槍,”說著,另一隻手從吳振明的後腰裏猛地拽出一把鋸短了槍管的雙管獵槍,“當初你用的就是這把槍吧?”吳振明似乎剛剛反應過來,倒退兩步,身體僵硬地貼到了牆麵上:“勝哥你聽我解釋,解釋完了以後,該殺該剮隨你的便。你也是曾經的社會大哥,你是知道的,當初我跟著常青混,根本就不認識你,咱們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怨仇。我那麼做,是受了常青的指派……這個你能理解吧?還有,我知道你跟蝴蝶大哥是鐵哥們兒,我跟蝴蝶大哥也是生死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