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廣勝按開了音響,一個沙啞的女聲在裏麵唱得纏綿悱惻。
為了什麼說走就走離開我身邊
也不說聲再見
就這樣分手
你這樣辜負了我一片情感
叫我為你黯然……
廣勝站在角落裏靜靜地聽了一陣,把剩下的酒倒在一個大杯子裏,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拎著那隻啃了一半的雞腿,搖搖晃晃進了裏間。
裏間的燈光很亮,刺得廣勝有點兒睜不開眼睛。
廣勝倚在門邊閉了一會兒眼,慢慢睜開。窗簾被風吹散,裹在廣勝的臉上,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蒙麵大盜。
廣勝扯開窗簾,孫明的一張大照片正好撞在他的眼上。孫明清澈的眼睛直視著他,似乎是在不停地念叨:“廣勝,你還好嗎?廣勝你還好嗎?”廣勝不由得一陣心悸,掉轉腦袋不敢再看了,孫明,你住哪裏?他懶得去關窗戶,任由寒風刺痛著他的臉。
電話鈴又響了,廣勝猛喝了一口酒,走過去抓起了電話。還沒等開口,那邊先說話了:“我是孫明。”
廣勝幾乎要窒息了,“當”的一聲把酒杯擱在桌子上,溢出的酒灑了廣勝一手背:“哦……”
孫明的聲音很激動:“你在聽嗎?”
“我在聽,我在聽。”廣勝緩過勁來,嗓子跟壓癟的鐵桶似的,“你快回來吧,我想你……”
“我知道你想我,你想我想得變態了!”孫明突然爆發,尖利的聲音連珠炮似的向他打來,“你這個不要臉的臭流氓,你不得好死!你憑什麼打我哥哥?你憑什麼罵我媽?我不是已經跟你散了嗎?你賴著我幹什麼?你說!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這個不要臉的,你這個不要臉的……”
她這是說了些什麼?我什麼時候打他的哥哥、罵她媽了?廣勝徹底懵了,兩條腿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廣勝把話筒拿到眼前,眼睛直冒火,緊盯著話筒,似乎要從話筒裏看出什麼端倪來。
孫明罵著罵著就哭開了:“死不要臉的你呀……你憑什麼這樣對待我?我哪點兒對不住你了?打從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一心一意地想要跟你好好過,可是你呢?你不是喝酒就是跟人打架……算了,不說了。我今天回去過,本來打算跟你和好的,誰知道我媽來找我,我媽傷心透了,因為我這個不爭氣的閨女……陳廣勝,你還是個人嗎?從今往後,咱們一刀兩斷!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我再也不會那麼傻了……”
“明明,消消氣,聽我說,”廣勝咽一口唾沫,盡量讓聲音沉靜一些,“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廣勝……”孫明似乎筋疲力盡了,說話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好了,我知道你喝醉酒容易忘事兒,可你這事兒辦得也太……”孫明又哽咽了,“你知道嗎?你昨天半夜和健平兩個人去砸我媽家的門……把我媽嚇壞了。你把我的東西收拾收拾,明天我讓賈靜過去拿。”
放下電話的刹那,廣勝感覺萬念俱灰,頭頂好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猛地壓了下來。
音響的聲音驟然放大了:
誰來保護我或是傷害我
帶著我逃到黑暗的盡頭
帶著我逃到黑暗的盡頭等著他
我在午夜時候回來
帶著憂傷的歌把回憶敲開
我在這裏手提著沉沉的行李
迷失在我和你未完成的旅行……
廣勝呆呆地站在臥室中央,滂沱的孤獨感猶如海嘯,從四麵八方洶湧撲來,頃刻間將他淹沒。
難道昨天半夜我真的去了孫明她媽家?我去她媽家幹什麼?我瘋了嗎?
廣勝依稀記得他跟關凱喝了一天的酒……對了,晚上健平和老七也來了,好像還一起劃拳來著……
想到這裏,廣勝的身上開始一層一層起雞皮疙瘩,從胸口開始,蔓延全身。
這陣子我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廣勝心裏像是塞了一把亂草。
打從那天跟孫明爭吵過,廣勝就覺得自己跟她已經產生了極深的裂痕,說不清楚具體是哪裏出了毛病。
種種複雜的感覺一齊湧上了廣勝的心頭,讓他頭痛欲裂。一些紛亂的往事慢慢聚集,煙一般的在眼前飄忽……
那天傍晚,廣勝在開車回家的路上突然感覺一陣煩悶。把車停在路邊用腦袋猛砸了一陣方向盤,廣勝的頭腦才開始清醒起來……我要擯除一切不切實際的想法,好好跟孫明談談,談好了就好好過日子,明年或者後年就結婚。眼看快三十歲的人了,應該有一個正常的家了。
那天的記憶是如此清晰,廣勝記得他想到這裏,忍不住摸出手機,撥通了孫明的電話,話說得萬分溫柔:“明明,你不要這麼固執,你不要讓我傷心,我對你是真心的。那天的事情是我錯了,我在這裏誠懇地向你道歉。回來吧,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