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孫明來了電話(1 / 3)

廣勝兩眼朝天不說話,關凱覺得自己似乎是一個人在喝悶酒,很不高興,悻悻地哼了一聲,把一個雞屁股拋起來,抻著脖子來接,沒接著,雞屁股擦了他的腮幫子一下,“骨碌骨碌”滾到了門邊。廣勝看見了,像一個氣管炎患者喘氣那樣,“沙沙”地笑了起來。

關凱灌了一口酒,起身來找他的雞屁股,結果起得快了一點兒,把握不住身子,一頭往廣勝的身上撞來。

廣勝端著酒杯往旁邊一閃,關凱“哢”的一聲把腦袋紮在牆上掛的一麵鏡子上,鏡子的碎片“嘩”地散落一地。

關凱撲拉著頭發,有點兒難堪地瞅著廣勝,好像要說聲對不起。廣勝瞅著地上的鏡片裏自己支離破碎的臉,撇撇嘴,沒有放聲。

關凱愣在那裏發傻。廣勝直接蹲到了門口。

寒風從門縫裏“嗖嗖”地鑽進來,吹在廣勝露出半截的腰上,讓他感覺很清爽。可是這樣清爽了一陣,他的心裏就結了冰,又麻又疼。

廣勝想站起來離開那裏,起了起,沒有成功。他突然發覺自己老了,連自己的身體都指揮不動了。半年前我還不是這樣呢,廣勝蔫蔫地想,難道真的像古語說的那樣,人老隻在一瞬間?我不想這麼快就老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我要堅強起來。

關凱看著廣勝,抬起袖口擦了兩下鼻子,腮幫子耷拉得像兩溜鼻涕:“你老是這樣跟死了沒埋似的……我不想喝了。”

你想不想喝關我屁事!廣勝怏怏地扭了扭脖子:“你很懂養生之道嘛。來,把酒給我拿過來,我喝。”

關凱拖著凳子坐過來:“勝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能不能告訴我?你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呀。”

廣勝扶住關凱的大腿,用力站了起來:“是嗎?我不是個事兒,你呢?”

關凱站起來扶住了他:“你跟我強這個有什麼意思?我一直在努力,你呢?”

廣勝怔住了。是啊,人家在忙著爭財產、奪地位,我在幹什麼?看著關凱充滿野性的眼睛,廣勝無言以對。

桌子上的電話鈴急促地響了。關凱斜著身子往前衝,廣勝一伸腿絆了他個趔趄:“別動,我的電話。”

“喂,是誰?說話呀。”廣勝穩住嗓音。他覺得對方肯定是孫明,心不由得提了起來,臉也感覺發麻。

“是我,傳傑。”那邊的聲音很沉穩。

“傳傑?不認識,你打錯電話了……”廣勝沮喪地搖了搖頭,想掛電話。

“你是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呀,你是小廣……不,你是陳廣勝,勝哥。”那邊不溫不火地說。

這肯定又是關凱的朋友!廣勝有些惱火,將電話遞給關凱,氣哼哼地坐下瞪著他。

關凱腆著臉接過電話,回頭衝廣勝抱歉地笑了笑:“又給勝哥添麻煩了……傳傑,是我,說話。”

這通電話打了將近半個鍾頭,關凱老是“唔唔”,廣勝沒聽出來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放下電話,關凱“嘿嘿”笑著過來抱了廣勝一下:“哥哥,咱們要脫貧了。我朋友幫我把那輛奔馳車賣了,賣了十一萬,這下子咱們有錢了,可以吃點好的,喝點好的了。我想這樣,你不是這陣子特別困難嗎?我給你五萬,你先拿著應急,等以後你有了再還我……當然,你要是實在困難的話,這錢就不用還了。哥哥,你千萬別以為我這是在收買你,要知道這五萬塊錢我找個民工就可以買常青的腦袋。”

廣勝突然就想笑:給我五萬?好啊,我正缺錢呢……這個人還算不錯,還知道個人情往還的。

“凱子,不用了,”廣勝這樣說著,臉上繃緊的肌肉還是鬆弛下來,“錢你先拿著,等我實在揭不開鍋了再找你要。”

“你就不要跟我推辭了,一會兒傳傑就把錢送過來了,”關凱開始穿大衣,“走,找個好地方我請你喝點兒。”

這時候,廣勝的腦子反倒異常清醒,一把拉住了他:“凱子,這個當口你哪裏也不要去。”

關凱握住廣勝的手,暢快地笑了:“哥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怕公安和常青抓我是吧?”

見廣勝點頭,關凱笑得更放肆了:“所以嘛,我就說了,你還是我的大哥!實話告訴你吧,上次我跟常青開仗,在後海打死的那個人不關我的事兒,打死人的夥計已經投案了。你就別管那麼多了,反正公安是不會找我的了。至於常青嘛,我還真得防備著他點兒,命要緊啊……對!你等等,”把大衣扔給廣勝,過去撥了個電話,“傳傑,我改主意了。這樣,你帶著錢到長途總站西大門等我,我十分鍾就過去。”

廣勝給他打開門,一陣風裹挾著碎雪忽地砸了進來,廣勝不由得倒退了兩步。

關凱掀開褥子,把他那支擦得油亮的五連發獵槍掖到褲腰上,來回扳了兩下腰帶,衝廣勝點點頭,野狼似的鑽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