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裏的胖子動作迅速地轉了出來,嘴巴張得氣死河馬:“呦,二位兄弟!好久沒見你們了,快請進。”
朱勝利哼了一聲:“真沒樣子,這麼大個老板親自站吧台。”
廣勝把眼鏡重新戴上,衝胖子點了點頭:“破鞋,找兩個新小姐陪我。”
“真要命,又喊我的外號……”胖子嘟囔一句,邊往裏讓著二人邊訕訕地說,“沒問題啊廣勝,呆會兒我親自去給你們安排,”哈著腰推開旁邊一個房間的門,“差點兒沒單間了呢。哥兒倆先坐坐。要不二位先去看看菜?”
朱勝利一屁股坐在厚墩墩的沙發上,上下墩了兩下:“嘿,真軟和!老杜,沒看是誰請客?勝哥請客什麼時候還管菜不菜的?”轉頭問廣勝,“還是老規矩?”廣勝“唔”了一聲,調過頭去看掛在牆上的幾副油畫,邊嘬牙花子邊點頭:“不錯,列賓的。”
老杜用肩膀扛了扛廣勝:“不是列賓的,羅巴諾夫,贗品。”
廣勝的臉紅了一下:“哦哦,花眼了……破鞋你行啊,在學校學的這點玩意兒還沒忘。”
老杜“嘿嘿”地笑:“見笑,見笑……廣勝,你們倆先聊著,我先出去安排菜。”
走到門口,一個黑頭發黃皮膚的小姐輕聲嘀咕了一句什麼,老杜大聲嚷:“讓他結帳!再簽字,他走不了。”
廣勝覺得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這裏麵可能有兩層意思:勝哥在這裏,我看他敢不結帳;廣勝,這次你也別簽字了。
娘的,拿我當什麼人了?老子早就不混社會了。
老杜名叫杜哲友,比廣勝大兩歲。大學的時候,跟廣勝同班。人不錯,就是喜歡沾點兒小便宜,經常因為借了別人的飯票不還而被別人滿校園追著罵。老杜也不上火,緊著屁股打哈哈,有時候被人罵急了,他就脫下鞋,抖出一陣臭味:“把這個拿去賣了,算我還帳。”於是他就有了一個商業巨頭的外號——中華鞋王,一般廣勝都叫他賣鞋的,叫常了覺得別嘴,幹脆叫了破鞋這個香豔的名字。這小子混得不賴,不賣鞋,改賣飯了,順便還兼著販賣點兒“人肉”……不管咋說,人家現在大小也是個老板了,還是跟國際掛鉤的老板,廣勝悻悻地笑了。
朱勝利扔給廣勝一根煙,納悶地問:“又想起什麼來了?笑起來像個‘木逼’”
廣勝還在笑:“嗬,我在想老杜的往事呢……老杜是個人物。”
朱勝利也笑了:“聽說你跟老杜是同學?那你還整天‘滾’(白吃白喝)人家?”
“這叫滾嗎?沒我在這裏給他撐著架子,這個破店早讓小哥們給他‘造’癱了,連毛兒都剩不下一根,”廣勝翻了一個白眼,“不過,這小子也挺不容易的,聽說這裏一年的承包費就得八十萬多呢……應該‘滾’,這叫吃大戶呢。哈,不滾他滾誰?滾你?你窮得尿血了都。”
“達瓦裏西,達斯衛達捏!”門開了,一位雙眼放著藍色閃電的俄羅斯姑娘站在門口衝裏麵嚷。
“二位,真對不起,就這一個了,湊合著一起坐坐吧。”老杜站在門口,摸著後脖頸,衝廣勝歉疚地笑道。
“行,讓她陪著喝點兒就行,忙你的去。”廣勝起身拉開包,扔給他一遝錢,把手一揮,“順便把以前的帳也結了。”
老杜接過廣勝丟過來的那遝鈔票,掰兩下,忽地紅了臉:“不急。”
廣勝揮手:“叫你拿你就拿著,我總不能老欠你的吧?”
老杜不走,紅著臉說:“我不是那意思……”
廣勝拉那位電眼老毛子坐在自己的腿上,衝老杜晃了晃指頭:“那你是什麼意思?省省吧,誰不知道你拿著分錢比命還要緊。”
老杜一怔,紅著臉上前一步,一把將那遝錢塞回了廣勝的懷裏:“你說這個我還真不願意了,今晚算我的。”
“別跟我裝,拿著吧,”廣勝又給他扔了回去,“實話告訴你,這種場合我再也不會來了,過兩天我就要上班去了。”
“上班關你來不來什麼事兒?你不來我咋辦?”老杜說得很是真誠,“這片兒連凱子他們都不好使呢。”
一提關凱,廣勝的心裏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皺起眉頭,一把將電眼老毛子推給了朱勝利:“破鞋,你別跟我叨叨這些沒用的,陳廣勝從來沒拿這個當回事兒!你該怎麼幹還怎麼幹,我不來不等於我死了。”老杜怏怏地退後一步:“別老是叫我的外號,老大不小的人了。”
廣勝不耐煩了:“少你媽的跟我矯情!好像你成了什麼大人物似的。”
老杜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名字不雅不是?你還是那個電話?”
廣勝從桌子上摸起了手機:“換了。我打給你,你記著。”
記下廣勝的手機號碼,老杜吐個舌頭,神情曖昧地退了出去。
廣勝瞥一眼門口,仰起脖子幹了一杯啤酒:“這小子有點兒意思,跟個拉皮條的差不多。”
朱勝利眯著眼睛嘿嘿:“他本來就是個拉皮條的。哎,阿菊已經跟你好上了吧?我發現那個小妞兒看你的目光很特別。”
廣勝推了他一把:“說哪兒去了?她就在我家樓下做生意,我怎麼能連兔子的覺悟都不如?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門那邊響了兩聲——呱呱。
廣勝轉頭看了看房門,眉頭一皺,嗬,這個破地方連敲門聲都兩樣,像青蛙叫。抬手拍了拍朱勝利摟著貓眼姑娘的胳膊:“先停停手,讓這個娘們兒過去問問是誰?”貓眼姑娘說聲“哈拉少”,“嗖”地從朱勝利的腿上跳下來,動作優美,像某個俄羅斯體操明星的跳馬收勢。
朱勝利被閃了一下,表情鬱悶,嘟囔一句“不該來的時候亂來人”,拉回貓眼姑娘,整理一下有些亂了的發型,訕訕地過去打開了門。
一個長得像蜥蜴的瘦高個,二指夾著一隻盛了半杯啤酒的酒杯,搖搖晃晃地倚在門口,衝廣勝一咧嘴:“勝哥你好啊!”
這不是黃三嘛,廣勝放下臉來。這個人很不招人待見,屬於千人恨,萬人惡的那種。
廣勝剛出獄的那天,胡四他們在海景花園給廣勝接風,黃三不知怎麼打聽著來了。
這家夥還挺講究,捧著一束鮮花老遠咋呼:“小弟黃三拜見廣勝大哥!”把廣勝唬得一愣,問胡四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