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歎口氣說:
“唉!公言是對的,可惜朕後悔已晚了!”
四
景帝之所以任命周亞夫為太尉,讓他總領討吳、楚的兵馬,是有原因的,因為那是文帝臨死時對他的囑咐,說如遇到軍情緊急,可以讓周亞夫帶兵。
那是文帝後六年(公元前158年)的冬天,匈奴分兩路侵入上郡的雲中,沿途燒殺搶掠,烽火直逼長安。文帝派令免、張武、劉禮、徐厲等將軍,分別駐守在霸上、飛狐、句注、北地、棘門、細柳等地,在長安東、北、西三方形成個大半圓,保衛京師。有一天,皇帝親自勞軍。他坐著馬車,由霸上到棘門,一個一個軍營走去,都是禦車直接進入軍營,將軍以下拜迎拜送。最後一處乃是細柳。屯駐細柳的將領是原河內太守、現拜將軍的周亞夫。皇帝的前驅車先到細柳軍營,便想像前幾處那樣長驅而入,但守營的軍士卻把長戈立起,箭搭到弓上,喝令來人停住。前驅說,天子就要到了。把守軍營門的軍門都尉卻大聲說:
“將軍有令,‘軍中隻聽將軍的命令,不聞天子的詔書’!須待將軍指示。”
這時候禦駕也已到了。軍門都尉還是不放入內。於是皇帝派使者持符節宣詔:
“朕要進營勞軍!”
周亞夫這才傳令“開營門”。皇帝禦車進入時,都尉還告訴隨行的車騎說:
“請將軍注意,軍營中不得馳驅!”禦車的禦者隻好緩轡徐行。進入營中以後,周亞夫全身披甲,對皇帝作個揖說:
“介胄之士不能跪拜,請以軍禮見陛下。”
文帝很震動,臉色也變了。他緩緩地走下車,按勞軍禮進行慰問,然後乘車離去。隨行的大臣們個個吃驚,不知皇帝會不會懲處這個無禮的將軍。不料文帝出了軍門以後,卻對群臣說:
“咳,這才是真正的將軍哪!前者霸上、棘門那些軍營,輕易地便可闖入,簡直是兒戲一樣,俘虜那些將軍太容易了。至於周亞夫這樣的將軍,你能侵犯得了嗎?”皇帝說完以後,還連連地誇好。不久,便拜周亞夫為中尉,封為條侯。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如今,周亞夫升為太尉,太尉掌握全國的兵權。他研究了“七國”兵分三處的形勢,決定調集兩京左近各軍集中在滎陽,以抵禦吳、楚的大軍。把一切軍務安排好,他乘車帶幾名衛士趕往滎陽。經過霸上的時候,見一人揮手攔車,走近了一看,原來是一個叫趙涉的熟人。趙涉問他:
“將軍是要往軍中的嗎?”
“是呀,足下有什麼見教?”
“吳王手下收買了許多有奇異才能的人。他知道將軍去前線必走這條大路,說不定會在路上埋伏人阻擊將軍,不可不防。”
“足下說得有理。”周亞夫點點頭說。
“將軍不如從此向右,走藍田,去武關,再抵洛陽。走這條路繞遠不過一兩天。等來到洛陽,去武庫擊鼓聚將,人們還以為將軍是從天而降哩!”
“哈哈哈!”周亞夫笑起來,“就這麼走吧。足下倘無事,同車往洛陽,如何?”
趙涉高興地上了車。到了洛陽以後,周亞夫派出士兵在殽山、澠池之間搜索,果然捉獲了吳王派去埋伏的伏兵。於是周亞夫便請趙涉擔任護軍。
梁王據守梁都睢陽,吳、楚大軍把城團團圍住,輪番攻打。幸而梁王麾下有兩個良將,一個是中大夫韓安國,一個是將軍張羽。韓安國為人持重,率領軍民用心防守;張羽則勇猛善戰,不時帶一小部分騎兵出城衝殺一陣,然後再退回城來。吳、楚軍連攻了將近一個月,仍然不曾攻下。吳王想撇開睢陽不打,直接西行,又怕梁軍抄他的後路,結果僵持在這裏。走,走不了;攻,攻不下,真所謂進退兩難了。
梁王聽說周亞夫已到洛陽軍中,派使者偷偷出城,趕往洛陽,請條侯趕快率兵來梁解圍。
周亞夫分析了軍事形勢。從兵力來講,周亞夫調集的軍馬不足十萬人,而吳、楚聯軍將近三十萬,如果直接趕往梁都與吳、楚軍作戰,兵力上吃虧。而梁都雖然被困已久,但那裏城池堅固,糧食充足,已經堅守了那麼長時間,如果再堅守些時日,想來也能保住。他決定不去跟吳、楚軍會戰,而是扼守住南軍西進的道路,再在其後方截斷糧道,使他軍中乏糧,等時機成熟,再一鼓攻之,這才能穩操勝算。他選中了梁國的下邑。那裏是西進的必經之路,山高關險,易守難攻。便率領大軍,開往下邑,紮下壁壘,等候吳、楚軍來攻。又派弓高侯韓頹當率領輕騎,繞道到吳、楚軍的後方淮泗口。那裏是吳、楚軍囤糧的地方。韓頹當把吳、楚軍的軍糧放火燒了,還在附近出沒,襲擊吳、楚軍的糧車、糧船,使吳、楚軍陷入斷糧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