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是斷裂的，好像一瞬間一片黑色潮汐從裏麵湧了出來，思沅猝不及防地打了一個寒戰，以至於扣在門上的指關節向下滑落了一個厘米。汪菲菲笑著打開了門說你來啦，敲門聲連續響了三拍，每三下一個節拍，她知道是思沅。天衣無縫的熱情，唯一的破綻在於拖長的尾音降低了半個節拍。
思沅拖著汪菲菲坐在了情人坡上，這個時節的溫度剛剛好，多一度太熱少一度太冷，思沅靠在汪菲菲背上，心裏一陣溫熱蔓延過去。
上次你給我的牽牛花種子，發芽了呢。思沅說。
哈哈，是麼，真是難得啊，你這個粗人，三天一水災兩天一旱災的。汪菲菲笑著說。
才沒有呢，哼哼。思沅癟著嘴說，你說過我贏了你要請我喝可樂的啊。
嗬嗬，那還等什麼。
光線從身後鋪展了開來，燕尾蝶微微發出金黃色的光。
張小柯滋的一聲把頭縮了回來，宋冰易白他一眼，把手裏的藥酒扔回桌上。
不會打架還那麼猛，這就是你的下場。宋冰易的口氣很平淡，但明顯有些幸災樂禍的成分在裏麵。
誰不會打架啊誰不會打架啊，哥混跡江湖的時候你才剛出生呢。張小柯一句話反擊回去。
原來你還是受精卵的時候就會打架。
張小柯噎住，再說什麼都改變不了宋冰易比他大幾個月的事實。
宋冰易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
快點啦，再不上藥就毀容了，這樣就沒有漂亮女生願意跟你搭訕了。
宋冰易說這句話的口氣就像小時候媽媽一邊追著喂他吃飯一邊說再不吃飯就長不高啦。張小柯的心髒微微晃動了一下，這個宋冰易，平時不說話，一說起話來嚇死人。
張小柯頓了頓，說，宋仔，你說我們會不會一直這麼好下去啊？
宋冰易又翻出一個大白眼，令張小柯一度懷疑他的眼睛是不是抽了筋。他說，幹嘛，演偶像劇哦。
一句話惹得張小柯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到牆上去，兩個人立即開打。
太陽透過窗戶斜斜地照了進來，在地麵落下一道類似於平行四邊形的影子，梧桐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有幾隻知了很吵鬧的樣子。宋冰易來不及想，怎麼能沒有你，沒有你了誰給我洗臭襪子，誰陪我打球，誰被我扁。
“梁思沅！”早上思沅剛走到操場門口，突然身後一個聲音叫了起來。
思沅轉過身，居然是宋冰易。她愣了一下，正想他不是應該早就跑完了麼，宋冰易就慢慢走了過來，她心中一驚，這種感覺就像是太陽從山的另一邊逐漸慢西沉，以山巔為支點的傾斜角越拉越小，然後在山麓覆蓋出一大片暗灰色陰影，一直蔓延到思沅的腳下才肯罷休。
宋冰易走了過來，淡淡地問，汪菲菲還好吧？
嗯，很好啊。思沅頓了頓，繼續說，你要是擔心她的話，可以去看看她啊。
霧氣彌漫在空氣中，裹在皮膚表麵有一種很粘稠的感覺。
什麼？宋冰易愣了一下。
那張照片......思沅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了這幾個字，然後就意識到自己似乎管的有點多了，於是停了下來，臉有些微微發紅。
大霧越來越聚攏，混合上青土的氣息，像是把人關進了一個缺氧的鐵皮盒子。
什麼？宋冰易問。
沒有啦，思沅笑了笑，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上次去你們寢室的時候看到你桌上有張菲菲的照片，所以有點好奇。
大氣中唯一的乳白色被灰暗代替，空氣分子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天氣更加陰沉了下來，像是泥漿快要從地表噴發出來的樣子。
那是張小柯的好麼，我才沒他那麼閑有那個時間一天到晚犯花癡。宋冰易說話的口氣依舊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