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時代,太史令還兼有皇家天文台台長的職責,諸如天文、氣象、曆法、星占等涉及“天”的迷信與科學事宜,都歸太史令掌管,它需要有“文史星曆”專門知識的人才能充任。司馬遷正是這樣的理想人選。
司馬遷擔任太史令後,在改曆工作中所表現出的忠誠和才幹,博得了漢武帝的賞識和信任。事業上的成功使司馬遷的心情十分舒展,他有更充沛的精力去考慮將父親的遺命變為現實。他認為應該像父親說得那樣,繼孔子之後,在曆史著述上作一番努力,於是,他決心承擔起這個艱巨而又神聖的使命。
經過多年的苦心準備,漢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司馬遷決心將他們父子幾代人的理想變為現實。他提起如椽大筆,開始了他那鴻篇巨製《史記》的寫作。
正當司馬遷雄心勃勃,準備建造他那文化史上最輝煌的大廈時,一場巨大的災難將他推進了深淵。
這場災難的導火線是李陵一案。李陵是名將李廣的孫子,精於騎射,有祖父李廣遺風,謙虛下士,為人守信,不貪財,有口皆碑。漢武帝曾派他率領八百騎兵深入匈奴領地二千餘裏,偵察地形。回來後任騎都尉,率兵士五千人,在酒泉張掖一帶,鎮守邊防。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初秋時節,漢武帝再一次要為貳師將軍李廣利立功封侯創造機會,命他率三萬騎兵出酒泉攻打匈奴右賢王於天山,並命令李陵同行,替李廣利管理軍糧、軍械等輜重。李陵因瞧不起這位無才無德、靠裙帶關係爬上來的將軍,不願意接受這個差使,便在漢武帝召見時表示,希望能獨自帶兵去蘭幹山以南活動,這樣可以分散匈奴軍隊的注意力,以減少對李利所部的壓力。漢武帝聽後不悅,並說朝廷再也派不出騎兵讓他獨當一麵了。李陵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並認為朝廷可以不必增派騎兵。他原來所帶領的五千步兵,都是荊楚勇士,力能扼虎,箭法高超,一定能以少勝多,出奇製勝,直搗匈奴的巢穴。在李陵的一再請求下,漢武帝勉強同意了他的方案,同時派駐守在居延的強弩都尉路博德為其後衛。不料這位老資格的將軍卻不甘心作為李陵的接應,便心生一計向漢武帝上書說,現在正是秋高馬肥的季節,敵人兵強馬壯,恐怕不適宜與其交戰。還是讓李陵留下來,等到明春,我與他各領五千騎兵一起出擊,定能捉住單於。漢武帝看到這份奏書十分生氣,懷疑李陵說下大話卻又害怕,指使路博德編出這些理由。於是詔令李、路立即出兵,不得違誤期限。
李陵接到詔令後隨即領兵從居延出發,北擊匈奴。最初,李陵所部長驅直入,深入敵境未遇抵抗,進展相當順利,便派部將回報。漢武帝接報後十分高興,朝中諸大臣無不舉杯祝賀。豈料,就在這時,內部出了叛徒,有個名叫管敢的人投降了匈奴,將李陵沒有援軍、射矢將盡的機密告訴了單於。單於得到這一情報後親自率領重兵,將李陵軍逼入狹穀團團包圍。匈奴騎兵從三萬增加到八萬,數十倍於漢軍,大有一舉殲滅漢軍的氣勢。陷入敵軍重圍中的李陵軍英勇奮戰,且戰且退,經過十幾天的浴血激戰,殲敵一萬多人。但終因寡不敵眾,在離邊塞僅有一百多裏的地方,矢盡糧絕,五千壯士死傷殆盡,李陵也成了匈奴的戰俘並最後投降了匈奴。
再說貳師將軍李廣利,雖然領有精兵三萬餘人,一路上未遇匈奴主力。但這個庸將一向貪生怕死,隻與匈奴軍遭遇了幾次就損失折將,落荒而逃。
漢軍連遭敗績的消息傳來,整個朝廷都為之震動。漢武帝見兩路兵敗,更是食不甘味,坐立不安。漢武帝本希望李陵在兵敗路絕之時,能戰死全節,給漢王朝和他自己挽回一點麵子。後來卻聽說李陵做了俘虜且投降了匈奴,大為氣惱。於是便召集朝臣商議處置的方案。大臣們深知李廣利作為漢武帝寵姬的哥哥在朝廷中的地位,不敢對他有更多的責備,於是將兵敗匈奴的全部責任和氣憤全傾注到李陵一人身上。有的甚至火上加油地說李陵辜負天恩,剛愎自用,喪師辱國,罪在不赦,其家屬也應連坐等,極力慫恿漢武帝重重治罪。
在場的司馬遷卻越聽越不是滋味,心想,幾天前還在盛讚李陵功勞的這些人,今天卻又痛罵李陵想置他於死地。相反,對敗將李廣利卻不敢責備,胸中很覺不平。因此,當漢武帝召問他對李陵事件的看法時,司馬遷以自己對漢武帝的“拳拳之忠”,以及坦率、耿直的性格,力排眾議,大膽地為李陵辯護。
司馬遷說:“我和李陵都在宮中任職,沒有甚多交往,甚至不曾在一起飲過酒,說不上有什麼特別的情誼。但我了解他平時的為人,是個能自守節操的出眾人才。他侍奉雙親很孝敬,待人接物講信用,平時廉潔奉公,不貪圖和索取分外的財物。能分別尊卑長幼而禮貌待人,謙恭自約,禮賢下士,常常想著奮不顧身地為國家的急難而獻身。他平素所含蘊的品德,我以為具有國家傑出人才的風範。作為一名臣子,出於寧肯萬死不求一生的考慮,奔赴國家的危難,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如今他一有過失,那些平時貪生怕死,隻想保全自己和家室私利之徒,卻任意誇大、製造嚇人的罪名強加於他,對此我實在感到不安和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