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些事和她好像扯不到什麼關係吧?”
“你忘了她是做什麼的了嗎?”樺木生問。
“婦聯主席啊。”
“這就是了。如果周國輝博士關於x染色體的猜想被證實了,那你覺得,在仍然殘留著重男輕女的觀念的國內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從小沒有見過世界黑暗的何柏芝想象不出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你的意思是說,張衛花女士的其實是為了國內廣大婦女兒童著想才對周國輝博士進行的反駁了?”
“沒錯,他們兩個人沒有誰的出發點是壞的,隻是想解決的問題不同。”樺木生說。“國內男女新生兒出生率的改變可不是因為人們在觀念上的突變,有些事情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改變的。花語馨就是一個很有代表性的例子。他在術前拒絕以女性的身份適應社會,術後的結果當然就是強烈的戒斷反應了。然而,花語馨仍然是一個孩子,到現在也隻有十四歲的認知。但國家的認知。人類的認知可是從幾千年就開始了。花語馨也許可以活到一百歲,但他完全度過戒斷期需要多長時間?人類的曆史有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人類對新世界的戒斷期又會是多長呢?”
“我不知道。也許是幾十年,也有可能是幾百年。”
“其實在奧本海默發明原子彈的那一刻起,人類社會已經暴露在了滅絕的危機之下。但那一次是人為的,是可控的。但這次的問題人類恐怕就無法再做逃避了。人類必定會在未來的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中經曆一個曠日持久的戒斷期。這個戒斷期將會從醫療領域迅速擴展到其他領域,最終改變人類的傳統生活方式,至於戒斷期之後人類是否還能生存在這個星球上,那我們就不知道了,那也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了。”
“所以你才跟醫院申請了屯藥的計劃嗎?”何柏芝問。
“是呀。這些藥原本在國內就能生產,但生產這些藥的公司在年初突然宣布在國內撤資,工廠也全部關閉了。我還聽說為了拿回他們的生產資料,他們還做了一些非常過分的事情。這些藥恐怕以後隻能從國內進口了。不過相比於國際市場,我申請的屯藥數量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了。”
“嗯。”何柏芝思考著什麼。“如果我們知道這種藥的化學式,我們不能自己合成嗎?”
“我們當然可以自己合成,而且製藥工廠都是現成的。”
“那為什麼?”
“專利壁壘。”樺木生回答。“其實這種事情在二十世紀初就有過確切的案例。二十世紀初,一些商人買斷了達拉匹林,也就是中文名稱為乙胺嘧啶的生產線。這種藥是患有艾滋病、瘧疾、癌症、妊娠綜合症等免疫係統缺陷的病人的救命稻草。但那些商人在得到全部的生產許可後在一夜之間將這種藥的售價提高到了原價的五十倍以上,一盒藥竟然需要十四萬左右。這讓不少病人隻能通過黑市上的黑藥續命。”
“難道沒有人可以阻止他這種行為嗎?”何柏芝有些憤恨。
樺木生搖了搖頭。
“這個人做的事情雖然無恥到了極致,但在法律角度上卻找不出任何的漏洞。他們的行為也許不合情也不合理,但確實是合法的。也有很多人因此打過官司,但最終都敗訴了。”
“他們這可是發著救命財!他們不會感到愧疚嗎?”
“他們要是覺得愧疚,他們就不會做這件事情了。這些人在一夜發財的同時也在一夜之間成為了全世界最痛恨的人之一。但是這些抗議又有什麼用呢?”
“難不成,偷走我們資料的人也想建起專利壁壘?”
“應該沒有那麼快。這個數學模型的研究隻是提供了假設,給人們一個可能的研究方向。但何時才能找出真正的病因就是未知數了。不過,他們搶得了先機確實事實。不得不說,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世界的危機開始的時間,很可能比我們想象中的要早得多。”
兩人沉寂片刻,荷百合再次開口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還能怎麼辦,當然是盡力做好手頭的工作啦,敬業在此時比以往顯得更為重要。”樺木生停頓了一下又說。“你聽說過《三體》這本小說嗎?國人寫的,還得了那年的雨果獎。”
“嗯,我聽說過。”何柏芝回答。
“相比於三體的危機,我們這裏的狀況可就簡單多了。至少在我們的危機麵前,人類基因組仍然可以正常運轉。即便產生了專利壁壘,隻要我們知道最終要合成的藥物,也許需要繞些彎路,但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努力找出藥品的另一種合成方式。不像《三體》中的人類世界,前沿物理學的發展受到了外星人的嚴重封鎖,物理學的基礎理論停滯不前。”
“你是說,我們遇到的危機很有可能是也是外星人在作祟?”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如果我是外星人的話,我才不願意等這麼長時間。而且,如果我是外星人,我也不會給人類留下後路的。”
“那萬一他們隻能幹預我們的生育呢?”
“得了得了得了,快別瞎猜了。他們要是真的能幹預我們的dna序列,那他們幹預哪個序列不好,非得糾結於x染色體上的某個基因?其他基因隻要稍微改一下人類瞬間就會滅亡,幹嘛非要做的這麼拐彎抹角。你丫就別瞎猜了,語氣擔心外星人,倒不如擔心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不是說過專利壁壘是可以通過一些特殊的方式打破的嗎?”
“這我倒是說了,但我又沒說我們需要擔心的是這個。你聽說過大低穀嗎?那是在《三體》小說中人類知道三體世界的存在後因為恐慌而在人類社會引起的混亂。相比起人類在危機麵前的勾心鬥角,我們遇到的問題反而不值一提了。”
樺木生和何柏芝坐上了回家的汽車。在車上,他們報了警。
樺木生說:“不管這個問題最後被怎麼解決,整個人類社會在未來幾年都免不了都要進入嚴重的戒斷期了。”
晚上9點30分,周國輝的研究材料出現在了一架正飛向國外的飛機桌麵。麥芬坐懶洋洋地在飛機座艙裏隨便翻了兩下研究材料。他沒能看懂這上麵寫了點什麼東西,他雖然能看得懂數字,但他顯然不是對數字特別敏感性的類型。他覺得這東西太無聊了,索性丟到了一邊。
他戴上了飛機自帶的耳機,想聽音樂解悶。但隨著一顆火流星劃過,耳機裏出現了一陣刺耳的耳鳴音,這讓他剛準備放鬆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
幾秒種後,飛機上響起了空乘人員的聲音。
“尊敬的乘客您好,由於近幾小時航線上空會有較為密集流星雨,飛機的通訊設備將受到不同程度的幹擾,大家不必驚慌。請摘下您的耳機,以避免不必要的傷害。乘務人員會在稍後為您送上夜宵,助您旅途愉快。”
麥芬一臉掃興,他指著扔在了一旁的研究資料,對著問道坐在一旁的另一個人說道:“你說這些東西真的有用嗎?”
那人冷笑一聲。
“你說它有用它就有用,你要說它沒用,那它就沒用唄,有什麼關係呢?”那人不緊不慢地回答。
“那我們來這個國家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而且我還是不理解,這個國家的勞動力物美價廉,市場巨大,我們為什麼要放棄這個國家的市場呢?”麥芬不解地問。
“哼,市場?”那人冷笑一聲。“市場算什麼?你要知道,市場就是用來操縱的。我們回去後雖然勞動力和原料成本會上升,但相對的,我們的技術將會領先世界十年左右。而有了那些研究資料,我們可能領先世界二十年!這樣一來,我們的成本雖然增長了,但是我們對全球市場的掌控力卻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