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豁不但保護了勾踐,而且還充當了勾踐圖吳汁劃實施的辯護士。
由於越王勾踐采納了文種的建議,在危亡關頭,對伯豁進行了賄賂,伯豁因此成為勾踐的代言人、保護人和辯護士,使越國免遭破滅,勾踐的性命得以保全,圖吳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而吳國則因此而受到莫大損失,國內矛盾發展,君臣離心,經濟受困,結果終使吳國滅於越國之手。
範蠡激流勇退
滅吳之後,越王勾踐率兵北渡淮河,與齊、晉等諸侯會盟於徐州,同時納貢幹周,周元王派人賜勾踐兗冕、圭璧、彤弓、弧矢,命為東方之伯。越軍橫行於江淮之間,諸侯見其勢大,盡皆悅服,尊越為霸,成為春秋、戰國之交爭雄於天下的強國。範蠡因謀劃征伐之大功,官封上將軍。
越王勾踐班師回越後,君臣設宴慶功。樂師作《伐吳》之曲,曲中有詞讚文種、範蠡之功,群臣大悅而笑,勾踐卻麵無喜色。範蠡觀察到了這一細微末節,立刻引起了深深的思索:勾踐為了滅吳興越,不惜忍辱負重,臥薪嚐膽。如今如願以償,功垂名就,他便不想歸功於臣下,狐疑嫉妒之心已見端倪。大名之下,難以久居。如不及早激流勇退,日後恐無葬身之地。
次日,範蠡拜見勾踐,說道:“臣聞‘主辱臣死’。二十年前大王受辱於會稽,臣之所以不死,隻是為了隱忍一時而使越國強大,如今吳國已經滅亡,如果大王能郝免臣於會稽當誅之過,我願辭官,退隱於江湖。”
勾踐聞此,浮想聯翩,神情淒然,沉吟了一會,說道:“寡人依賴先生的力量,才有今天。如果先生留在我身邊,我將與您共享越國;倘若不遵我言,您將身死名裂,妻子為戮!”
範蠡輔佐勾踐多年,對他的心胸比較了解,對於宦海的沉浮、世態的炎涼也有深刻的認識。所謂“共享越國”純係虛語,關鍵的時刻,頭腦應該清醒,於是他斷然地對勾踐說:“君行其法,我行其意。死生唯王,臣不顧矣。”
當晚,範蠡不辭而別,攜帶家眷私屬和珍寶珠玉,乘著一葉扁舟,涉三江,入五湖,輾轉來到齊國。
範蠡由五湖而泛海,北上來到齊國,變名更姓稱為鴟夷子皮。他與兒子們耕作於海邊,苦身勘力,父子一同治理產業。沒有多久,由於經營有方,家產竟然多達數十萬。齊國人聽說他很有才能,叫他出任宰相。他歎息道:“居家則致千金,居室則至卿相,這是一般人的極致,久受這樣的尊名,不是什麼好事。”於是他交還相印,將資財分給親友鄰裏,自己隻帶幾件珠寶,離開齊都而到了陶(今山東定陶)。
他認為陶居天下中心,四通八達,便於交易,便以經商為業,每日買賤賣貴,取百分之十的利潤,沒過多久,又積聚資財巨萬,成了天下的首富,號稱陶朱公。
範蠡居陶時,次子因殺人而被囚禁在楚國。他想:殺人者償命,古今一理;然而千全之了,不死於市,托個人情,也許會有個體麵的結局。於是準備派他的小兒子前往探視並在褐色的器皿中裝有千鎰黃金,以便料理官司。
小兒子將要動身時,範蠡的長子堅持要去,範蠡沒有同意。長子說:“家有長子,稱為家督(主管)。現在弟弟有罪,父親大人不派我去而讓小弟前去,是我不好嗎?”並聲言準備自殺。他的母親對範蠡說:“如今您派小兒子去,未必能救活次子,卻反而要搭上長子,那怎麼能行呢?”範蠡不得已隻好派長子前往。臨行時,寫了一封信讓長了帶好,到楚國時交給他的好友莊生,並囑咐說:“見到莊生,立即送上千金,一切都要聽候他的安排,切勿與他爭論計較。”長子連聲答應,並私帶數百金,然後上路。
莊生家看起來甚為貧困。長子將父親手書及千金送給了他,莊生說:“你趕快回去,千萬不要停留!你弟弟被釋放後,不要打聽其中的原委。”長子滿口答應,卻私自留下來,並將自己隨身帶來的數百黃金去賄賂楚國的達官貴人。
不久,宮中傳出消息,楚王準備下一道赦令,釋放大批罪囚,範蠡次子即在其中。長子不知此乃莊生運動之結果,卻以為是自己百金賄賂的結果,很後悔白白送給莊生千金之資,心中殊為不忍。
於是,長子去見莊生。莊生大吃一驚,問他為何遲遲未歸,長子言語吱唔、閃爍其詞。莊生明白了他是舍不得所送千金,便不快地說:“金子仍在室中,你自去取走吧!”長子財迷心竅,自去室中取走千金而去,還暗自慶幸自己的機敏。
原來莊生家居雖貧,卻以廉直而深得楚王君臣敬重。範蠡進金,並非有意接受,而是準備事成後找機會奉還範蠡。不料範蠡長子不但不知他為了其事而煞費苦心,反而索回千金,以為他是愛財之人。他羞於被此子戲弄,又進王宮重新擺布一番,楚王收回成命,結果範蠡之次子即被處以死刑。
範蠡長子持弟之葬而歸陶。範蠡的夫人和全家以及鄉裏盡皆大哭不止,唯獨範蠡連聲慘笑。人問其故,範蠡才很有感慨地說道:“我已估計到了次子非死不可。並不是長子不愛惜他的弟弟,而是因為他有所不能忍者。長子從小跟我操持家業,深知生計艱難,所以不忍拋棄資財。至於我的小兒子,從小生活富足,每天狩獵遊玩,揮金如土,不知資財來之不易,所以也就從不吝惜。起初我之所以要委派小兒子前往,正是考慮到他棄財不惜這一點,然而長子不能,所以最後使其弟被殺。事情就是這麼個道理,悲傷又有什麼用呢?長子赴楚後我深自痛悔,同時也深知他帶回來的絕不是一個活生生的弟弟,而隻能是他弟弟的噩耗。”
範蠡一生中三次遷徙,皆有榮名。最後老死於陶,後世稱為陶朱公,名播於天下,垂於後世。
魯仲連義不帝秦
作為一代辯土,他的功績在縱橫捭閹的戰國史中雖鮮有可比者,但其卻從未涉足官場;他的言行似乎是在赤裸裸地追求功利,卻在高官厚祿麵前從不動心。他那傳奇般的人生曆程既向嶽人提供了建功立業的積極經驗,也為世人留下了不為利祿所誘的高貴品質。他就是被稱為戰國第一高士,不畏強暴,竭力奔走於危難之中,以拯救天下為己任的魯仲連。
生於七雄並爭的戰國末期的魯仲連、又稱魯連,其家本是齊國的世代布衣家庭,隻是到他的父親時,通過在海濱煮鹽而成為富庶之家。在等級製度森嚴的戰國時代,要使家庭擺脫平民階層,必須為官作吏。為此魯仲連的父親不惜錢物,供兒子讀書、遊學,希望兒子有朝一日能夠侍奉君王,位居卿相。在父親的諄諄教誨和不時的督促下,魯仲連很快就憑借其淵博的知識,敏捷的思維和能言善辯的口才,在齊地嶄露頭角。人們都對他另眼相看,認為他一定會獲取高官顯位。
周赧王五十三年(秦昭王四十五年,公元前262年),秦、趙兩國軍隊在長平展開了戰國時期最大的一次戰役——長平(今山西高平西北)之戰。戰爭相持了三年,結果是秦軍擊敗了趙軍,趙將趙括被殺。秦將自起活埋了趙國降兵四十萬人。戰爭結束後,趙國舉國駭然,淒天慘地,遍地盡聞招魂之聲。而秦軍卻乘勝又攻占了趙國的太原郡(今山西太原一帶),又派王陵率軍攻打趙國國都邯鄲(今河北邯鄲市西南)。邯鄲城危如累卵,情況萬分危急。趙國君臣驚慌失措,束手無策。過去自詡為智囊的平原君更是木訥無言。最後,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趙孝成王決定派使臣到魏、楚兩國去求援。魏國的國王魏安嫠王派了大將晉鄙率領十萬軍隊前去救趙。就在這時,秦國也派使臣來到魏國威脅魏王說:“魏國如果派兵去救趙國,秦國就先調兵來攻打魏國。”魏王怕秦國來攻打,就隻好命令晉鄙率軍駐紮在趙魏交界的湯陰(今屬河南)地區,按兵不動,以觀變化。另派客將軍辛垣衍從小路進入邯鄲,通過平原君對趙王說:“秦國之所以急於圍攻趙國,是因為從前和齊湣王爭強稱帝,齊國首先取消了帝號,現在齊國比湣王時更加衰弱了,當今隻有秦國稱雄天下,這不一定是要貪圖邯鄲,他的目的隻不過是想要求得稱帝天下。趙國如果派使者尊秦昭王為帝,秦王一定高興,就會收兵離開邯鄲。”平原君聽了猶豫不定,沒有做出什麼決斷。
這時魯仲連正巧在趙國遊曆,碰上秦兵圍攻趙國,聽說魏國想讓趙國尊秦王為帝,於是去見平原君說:“抗秦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呢?”身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平原君這時也顯得束手無策地說:“難辦啊!難辦啊!我趙勝怎麼敢談抗秦這件事呢?上百萬的軍隊在外麵打了敗仗,現在秦兵又深入國內圍困邯鄲而不離開。魏王派客將軍辛垣衍勸趙王尊秦王為帝,現在那個人還在這裏。我怎麼敢談抗秦這件事呢?”魯仲連聽了,立即憤然作色道:“先前我認為你還算得上天下賢明的公子,從現在起才知道你並不是那麼回事,根本就沒有什麼能耐。魏國的客將軍辛垣衍在哪裏?請讓我替您去斥責他,把他趕回魏國去!”
於是平原君見到了辛垣衍說:“齊國有位魯仲連先生,他來見將軍。”辛垣衍說:“我聽說魯仲連先生是齊國品行高尚的人。辛垣衍是魏王的臣子,出使到趙國來有自已的職責,我不願意見到他。”平原君見此,隻好如實地說:“我已把您來的使命泄露給他了。”辛垣衍無可奈何。隻得答應了。
魯仲連經平原君引薦見到了辛垣衍。魯仲連從容地說道:“世人以為鮑焦是由於器度狹小而憂死的,都是錯誤的。現在一般人不了解他,以為他是為個人打算。秦國是拋棄了禮義而崇尚斬首之功的國家,用權詐之術來使用他們的賢士,把人民當做奴隸役使;如果讓它自稱為帝,不幸而控製了整個天下,那麼我隻有奔向東海去死了,我不忍紿它當老百姓!我所以要見將軍,是想幫助趙國。”辛垣衍說:“先生打算怎樣幫助趙國呢?”魯仲連不假思索是回答說:“我將要讓魏國和燕國幫助它,而齊國和楚國本來就是幫助它的。”辛垣衍帶著懷疑的口吻說:“燕國嘛,我相信它是會聽從你的;至於魏國,我就是魏國人,我不知道你怎麼能使它幫助趙國。”魯仲連凝目注視著辛垣衍,說道:“這是魏國沒有看到秦王稱帝的害處的緣故,假如魏國看到了這一點,魏王必定會幫助趙國。”辛垣衍急忙問:“秦稱帝,對魏有何害處呢?”魯仲連接過話題說:“現在秦國是一個有萬輛兵車的國家,魏國也是有萬輛兵車的國家,彼此都據有萬乘之國,都有稱王的名聲,隻看到秦國打勝了一仗,就想服從秦王尊他稱帝,這是讓三晉的大臣,不如鄒國、魯國的奴仆婢妾呀!況且秦王逞欲不止,自立為帝,將來就要更換諸侯的大臣,他們將奪掉所謂的不賢的人的職權而給予他們所謂的賢人,奪掉他們所憎恨的人的職權給予所喜愛的人;又要把他們的毀賢嫉能的妾婦,做諸侯的妃子,住到魏國的宮室裏,魏王怎麼能夠平安無事呢?而將軍您又怎麼能夠得到舊日的恩寵呢?”聽到這裏,辛垣衍站起身來,向魯仲連再次行禮致謝說:“請讓我離開這裏,我不敢再談尊秦為帝的事!”
秦國的大將聽到這件事,便不敢加緊進攻邯鄲,相反向後撤退了五十裏。正趕上這時魏公子無忌奪得晉鄙的軍權來援救趙國,趙軍也乘機從城裏殺出,內外夾攻,秦軍像山崩似地潰敗,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趙國終於得以幸存。
邯鄲之圍一解,趙國便慶功論賞。趙王非常感謝魯仲連的俠義,要封他爵位,要任命他顯職。他絕沒有料到此時魯仲連是何等的心情!此時的魯仲連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各個諸侯國,上自國君,下至百官,除了魚肉百姓頗有能耐外,遇到國家危難之時,卻一個個束手無策,無可奈何。自己怎能與這些人一起使這個紛亂的世界變得更加紛亂呢?要是那樣,不是與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馳嗎?想到這裏,他又不由自主地記起了孔子說過的“天下有道則現,無道則隱”的話,現在不正是天下無道的時候嗎?自己不僅要獨善其身,維護自己的人格與節操,而且還要兼濟天下……想到這裏,他對趙王的表示再三推辭,始終不肯接受。隨後辭別平原君,離開了趙國。
大約在秦孝文王元年(前250年),齊國和燕國之間發生了戰爭。燕國有個將軍攻占了齊國聊城(今屬山東)。聊城有人使用離間計,向燕王進讒言,說燕將的壞話,燕將怕回燕國後被殺,就堅守聊城,不敢領兵回去。齊將田單攻打聊城,雙方交兵一年多,士兵傷亡很大,但聊城仍為燕兵占領著。魯仲連這時正好回到了齊國,見雙方血戰曠日,而沒有結果,老百姓無故遭受戰火的侵害。於是,他決定勸說燕將,試圖化幹戈為玉帛。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魯仲連給燕將寫了一封信,係在箭上射進城去。
燕將讀罷魯仲連的信,痛哭流涕,猶豫不能作出抉擇。他想:要是回燕國,燕王對自己已產生了嫌隙,害怕被殺;要是投降齊國,自己曾殺死虜掠過成千上萬的齊人,擔心投降後會受侮辱。最後,他長聲地歎息說:“與其讓人殺我,不如自殺。”說完之後,竟拔出長劍,刎頸而死。
聊城失去主將,群龍無首,驟然大亂。田單乘機進兵,攻破城池,並下令屠城,聊城頓時成為一片血海。聊城被齊軍收回之後,田單向齊王獻功請賞時,將魯仲連的事跡一並彙報了。齊王覺得魯仲連在收複聊城中擁有首功,應該予以高官重爵,便派人四處尋找他,想當麵授予他上聊的職務。魯仲連聽說田單血洗聊城,大驚失色,本以為通過說服打動燕將,免動幹戈,卻萬萬沒料到田單貪功,嗜殺成性,致使一將功成萬骨枯,無數生命慘遭屠戮,為此而心中難過極了。這時,又聽說齊王準備封自己高官顯爵,覺得這是在玷汙自己的人格,讓世人誤認為自己為了謀求這一切,不惜犧牲無數生命,不禁喟然長歎說:“我與其這樣富貴而屈身事奉別人,不如貧賤反可超脫世俗,使自己的誌向不受委屈啊!施行仁德不能拯救社會的混濁;那些奸佞小人哪裏還考慮百姓的死活,隻要對自己有一利而絲毫也不顧百姓的百害。追名逐利之人,飛黃騰達,指目高升;正直的人,竭誠盡忠,為民請命,卻如同臨絕險境地。找不到路徑。”於是,魯仲連像逃避瘟疫一般,急忙跑到東海邊,操一葉扁舟,顛簸在浪峰波穀之間,將這紛爭無序的世界遠遠地拋在腦後。自此之後,關於他的事跡史無明載。這樣,被稱為戰國第一高士的魯仲連,伴隨著他隱居東海,在曆史舞台上消失了。
毛遂自薦
周赧王五十七年(公元前258年)正月,秦昭王用王齙為將,大舉攻趙,趙孝成王派平原君趙勝到楚求救。
趙勝是趙惠文王之弟,史載“勝最賢,喜賓客,賓客蓋至者數千人”。
平原君趙勝所養的數千門客中,有一位名叫毛遂的,平時並沒得到重視,大概屬於數千賓客中的下賓,所以在平原君府裏住了三年,趙勝還不認識他。他也並沒像盂嚐君的門客馮驩那樣彈劍而歌,高叫食無魚、出無車,爭取住在上舍。
他不聲不晌地處在眾賓客之末,誰也說不清他有何才術和長處。這一次平原君出使楚國,要在門客中選拔二十名有勇力文武俱備的人陪同前往。反複遴選,滿意或勉強滿意的隻得到十九名,再在眾多門客中尋找,竟挑不出一個有才勇可取的人。原計劃的二十人,缺一不足。
毛遂到平原君麵前自己推薦自己,說:“遂聞君將合縱於楚,約與門下食客二十人同往,今少一人,願君即以遂作備員而行。”“毛遂自薦”這一典故,即出自於此。
毛遂認識平原君而平原君不認識毛遂,說:“先生處勝之門下幾年於此矣?”毛遂回答:“三年於此矣。”平原君對這位在數千門客中走出自薦的毛先生並無好感,說:“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鋒芒)立見。今先生處勝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
毛遂說:“臣今日即請處在囊中,如果讓遂早處在囊中,就能脫穎而出,其能力不止為僅僅見到鋒芒而已。”
平原君同意了毛遂的自薦,另外的十九人卻掩口而笑,露出輕賤之色。
趙勝此行的目的是請楚國出兵救趙,退一步也得實現訂盟而回,如連“合縱”的盟約都達不成,以平原君的名望,就無顏再見邯鄲父老了。
然而楚考烈王熊元卻並不給趙勝麵子,與平原君從日出談到日中,兩人還談不攏。平原君反複力陳,從多種利害關係講明諸侯“合縱”抗秦的重要,楚王仍不同意出兵,也不同意結盟。
十九名門客站在階下等候,非常焦急,盟約不成,趙國危亡在即,他們這些被遴選出來的智能之士,不僅無顏返回趙國,也愧對平時的厚待。但他們雖急而無策,平時高談闊論逞智辯勇爭作上賓,到了關鍵時候卻全如敗絮,呆如木雞,情狀狼狽之極。
此時,毛遂卻胸有權變,整裝按劍曆階而上。到殿上麵見平原君說:“縱約抗秦,陳破利害,兩句話足以剖分明白。今日出而合,日中不決,是何緣故?”楚王動怒,認為毛遂很放肆,問平原君:“此客為何人?”平原君說:“是勝之舍人。”楚王嗬叱道:“快下去,吾乃與汝君談,爾何為而多言!”
毛遂也動怒,按劍走到楚王麵前:“王之所以敢叱喝,不過以為楚國強。今十步以內,王之命即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如此嗬叱何也?成湯以七十裏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裏之地而臣諸侯,豈因其士卒眾多哉?今楚國地方五千裏,持戟之土上百萬,此霸王之資,而白起小豎子,率數萬之眾一戰而擄楚地,再戰而燒楚城,三戰而辱及王之先人。此百世之仇趙國也為之所羞,王競弗知恨惡。合縱之計實是為楚,不僅為趙。吾君在前,叱者何也?”
毛遂先聲奪人地指出楚王嗬叱的無禮,擺出在十步以內即可一劍劫盟,又可洗雪叱辱而取楚王之命的淩厲氣勢。理由正當,楚王自然懂得這種事情一旦發生,毛遂即可成為雪辱刺王的英雄,而楚王則成為無禮辱士、以致促變的昏主,有永遠也洗刷不掉的恥辱。
在麵對麵地判定是非上,楚王處於劣勢,聲氣已為毛遂所奪。
毛遂隨即狠揭楚王之短,以成湯與文王為例指出楚王不能據勢奮威,以楚之三敗於白起,卻無羞愧奮起之心,把楚王逼到無話可講隻有奮而雪恥的地步。
最後又一言戳及要害,合縱抗秦並非是為了救趙而虧楚,更是為了楚國圖強圖存。再次點明,楚王在平原君麵前隨便叱喝的無禮,從理、勢、氣上都占上風,據有無盟不退的威勢。楚王在失禮、失勢、失氣的情況下無可選擇,隻能誠惶誠恐地表示:“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而以從。”
毛遂抓住轉瞬之間不可失去的時機,即因勢利導向楚王左右傳呼:“取雞狗馬之血來!”同楚王當場訂盟。
兄妹亂倫
公元前六九八年,齊僖公病故,世子薑諸兒主喪即位,是齊襄公。
僖公臨終時,召來胞弟夷仲年的兒子無知,令他禮拜世子諸兒,然後囑托諸兒道:“我的親弟弟,我平常拿他像你一樣地疼愛。我死了之後,你要好好地對待他,服飾禮秩各方麵的待遇,要和我在的時候一樣啊!”諸兒恭敬地答應下來。諸兒即位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對無知很好,後來因一件不大的事,削減了他的供奉,感情上也疏遠了他,種下了無知的怨恨不滿。
齊襄公掌權後,向周王室求婚,天子恩準以王姬下嫁他為君夫人。按周禮,天子的女兒下嫁某諸侯,得由另一諸侯國的國君主婚,所以天子的女兒除泛稱“王姬”之外,也叫“公主”。魯是最為講究“禮”的侯國,所以魯的國君經常幹為公主主婚的差事。這次下嫁公主,周王令魯桓公主婚。為此,他要先到齊國去和襄公當麵商談一些禮儀細節,再回報周王聆聽指示。沒想到這一去齊國,竟送了他的命。
原來魯桓公夫人文薑,是齊襄公的胞妹。這文薑生得神如秋水,麵似芙蓉,又舉止輕佻,有一股天然的風騷。諸兒大文薑兩歲,自幼兄妹在一起玩耍,及至成長,竟也攜手並肩,有時眉來眼去,打情罵俏,隻少同枕共衾了。僖公夫婦溺愛子女,從來沒想到教育防範。
後來鄭世子姬忽率兵援齊,大敗了戎國。僖公看他英雄,要把文薑嫁給他,他謝絕了。文薑知道這事,竟患上了單思病,最後竟至臥床不起了。這一下子來了諸兒的機會,無日不去“視探”,隻礙於耳目,不及於亂罷了。
過些日子,魯公子翠來為魯桓公求聘文薑,齊僖公欣然答應。魯國送來了豐厚的聘禮,約定魯桓公三年九月成婚。文薑聽到這個喜訊,病就莫名地好了。
文薑貌美又有才學,齊是大國,所以魯桓公很滿意這樁婚姻,婚後夫妻非常恩愛。
魯桓公要來議婚的消息,勾引起了齊襄公對妹妹文薑的思念,遂派遣使臣到魯國回信,一並迎文薑歸寧。
文薑一聽哥哥派人來迎,恨不得一步到家。魯桓公拿這事問大夫申繻,申繻諫道:“女有室,男有家,這是古製。按禮,不相親近,親近了就會出亂子。女子出嫁後,如果父母健在,一年歸省一次。君夫人的父母現在都去世了,沒有妹妹歸省哥哥的道理。我們魯,一向以禮治國,不能做不合乎禮的事啊!”
魯桓公心中猶豫,文薑卻一味堅持,桓公不忍掃她的興,便偕她一同去了。
到了齊國,先議婚事,後敘親親之情,齊襄公設了盛大宴會款待魯桓公夫婦,禮數周全,殷勤熱情,魯桓公又高興又感動,賓主頻頻幹杯。將終席時,有宮車來接文薑,說是請進宮中與眾妃嬪相會。魯桓公說:“正該如此!”文薑坐車走了。
這裏兩君又喝了一會兒,眼看魯侯醉倒,齊侯吩咐一句“好生伺候”,命人服侍他睡下,便揚長去了。
原來齊襄公早造下了一處密室,從人把文薑送到,那裏早已擺下了精製的私宴。
不待終席,襄公一揮手,宮女退去,兩人遂置禮法於不顧。
再說魯桓公,一覺醒來,天已全黑下來了,一看身邊沒有文薑,才想起文薑進宮、自己醉酒的事來。他連日坐車,酒量又淺,悶坐著等了一陣子,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完全清醒過來。見文薑一夜不歸,心下懷疑,便派了一個精明的心腹侍從,到宮門上去探訪究竟。
不一會兒,那人便來彙報了:齊侯正妻訂的周王公主,現在隻有偏房連妃,是大夫連稱的妹妹,久已失寵,齊侯平日隻和其他妾媵以至宮女廝混;薑夫人進宮後,隻在齊侯處敘兄妹之情,並沒有去探望其他宮眷。
魯桓公想立刻弄個究竟。恰好外麵報告:“夫人出宮了。”魯桓公盛怒以待。
薑氏做下了虧心事,不無慚作,又不肯明確地承認,隻剩下口頭含糊的抵賴和嗚嗚咽咽的份兒。
魯桓公心中忿懣,無奈身在齊國,心想薑諸兒這種禽獸行為都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不敢幹的呢?再說這種宮闈醜事一旦張揚出去,自己也沒臉見人呀,隻能回國後再作打算。主意打定,便派人去通知齊侯,事情辦完要回國了。
齊襄公心中有鬼,薑氏出宮後,他便派力士石之紛如跟蹤去打探魯桓公的反應。石之紛如彙報了魯君夫婦口角的情形,襄公大驚道:“估計他時間長了能懷疑,怎麼馬上就知道了呢?”
少頃,魯使來辭行,襄公明知和他有關,隻簡單地應付了幾句。魯使去後,他越想越後怕,既怕魯桓公挾恨成仇,又怕醜事張揚出去沒有臉見列國諸侯。“一不做,二不休!”他狠心地咬了咬牙,“召公子彭生!”
彭生是齊軍武將,有名有大力士,奉召來到後,襄公便把他引入密室,如此這般地計議了一番。然後襄公便派人去公館,堅請魯桓公到牛山一遊,並為他餞行。
魯桓公沒有心思去遊山,可是又沒有說得出口的理由拒絕,因為“餞行”也是對來訪國君必不可少的“禮”,隻得勉強應承了。
牛山上盛陳樂舞,大擺筵席,齊襄公為魯桓公餞行。齊襄公老著臉皮致了祝酒詞,各大臣都輪番敬酒。可難受了魯桓公,表麵上盛情難卻,內心裏鬱忿不平,所以酒到便飲,直至酩酊大醉,分別時竟不能成禮。
襄公叫公子彭生抱桓公上車,隨車伺候。離國門約有二裏地,彭生見桓公睡得正熟,挺臂用力撕扯他的左肋,桓公夢中疼得大叫一聲,左肋被硬硬拉折,血流滿車。彭生吩咐侍從:“魯君醉後中魔,快快人城報知主公!”
齊襄公聽說魯桓公暴薨,佯裝悲傷地大哭了幾聲。文薑聽說丈夫暴死,也亦真亦假地痛哭了_場。然後,命人將魯桓公厚殮入棺,派使臣報告魯國來迎喪。
魯侯的從人回國後,詳細彙報了車中情由及文薑在宮中過夜等等。大夫申編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先扶世子同主持喪事,等喪車到了,再行即位禮。”
魯桓公的庶長子公子慶父攘臂大呼道:“薑諸兒亂倫無道,害了我君父!請派給我三百輛兵車,我去討伐齊國,向諸兒問罪!”
申編為他的豪情所感動,私下詢問謀士施伯:“伐齊怎麼樣呢?”
施伯沉吟道:“這種暖昧事情,不宜讓鄰國知道,況且魯弱齊強,如果去討伐打不了勝仗,白白在列國間顯示自己的不體麵。不如暫忍著大仇,先要齊國追究車中的事故——沒有照顧好魯君,叫諸兒殺掉彭生,砍去他一條臂膀,在列國間也有話可以解說。彭生作了這個孽,又不是個老實的,估計諸兒也忌諱他的存在,這樣,諸兒就容易答應我們的要求。”
申孺感到他的意見既策略又能實際上報一部分仇,很可取。先和公子慶父統一了認識,穩住了他的情緒,然後叫施伯草成“國書”。世子居喪不言政,由朝中大夫出名,派遣使臣送到齊國。
齊襄公把信打開,隻見上麵寫道:
“外臣申縞等,拜上齊侯殿下:寡君奉天子之命,不敢寧席,來議大婚。今出而不入,道路紛紛,皆以車中之變為言。無怕歸咎,恥辱播於諸侯,請以彭生正罪。”
襄公看罷,正中下懷,立即召彭生入朝。彭生自以為有功於襄公,大刺刺昂然而人。襄公當著魯使臣的麵罵道:“寡人因魯侯飲酒過量,命爾扶持上車,為何不小心伺候,致使暴薨?大罪難辭!”喝令衛士縛起,押赴市曹斬首。
衛士上前綁縛,彭生大呼道:“奸淫自己的妹妹,又殺了她的丈夫,都是你這個無道昏君幹的,主使的!現在竟把罪責推到我身上,我死後有靈,一定化為妖孽,來要你的命!”
齊襄公連忙用雙手捂住耳朵,口中連連催促“快殺。”
殺了彭生,齊襄公又派人護送魯桓公喪車回國。文薑仍留在齊國不回去。
魯世子姬同迎喪即位,是魯莊公。莊公按禮居喪,由大夫們主持國政。
到了公主下嫁的日子,魯大夫顓孫生代國君送公主到齊國完婚。同時,奉國君之命迎文薑回國。文薑心中矛盾,但沒有理由不回去。車走到齊魯交界的齊地禚鎮,落腳休息,文薑見這裏行館整潔,環境清靜,心想,這個地方不齊不魯,又齊又魯,不正適合我這樣的人居住嗎?於是吩咐從人回報莊公:“未亡人性貪閑適,不樂回宮。要吾回歸,除非死後。”便硬住下不走了。
莊公聽了回報,知道她無臉再見魯國臣民,也不再勉強她。又命人在近處魯地一側的祝丘為她建了新館,由她自由地在禚鎮與祝丘之間往來居停,隻一年四時派人饋贈問候。
出身卑賤的孫叔敖
對於春秋五霸之一的楚莊王,人們比較熟悉,殊不知楚莊王之所以聲威赫赫,觀兵問鼎,在很大程度上得力於他的丞相(令尹)孫叔敖。是孫叔敖的用心輔佐,出謀劃策,使楚國實力大增,滅國數十,問鼎洛陽。
孫叔敖,生年不詳,卒於楚莊王十九年(公元前595年),楚之巴陵人(今湖南嶽陽一帶)。剛生下來就不見其父,是其母含辛茹苦地捕魚、打柴、摘野果喂養他。因生活太苦,孫叔敖長到五六歲還是光屁股,或用幾片粗麻布以包裹身子,如打了野獸,就剝了皮披在身上。
春秋時的巴陵一帶,還是一片原始待開發的地域,不是滔滔的江水、湖水,就是莽莽森林,生產工具粗陋,文化十分落後,隻有語言,沒有文字,更沒有書籍和學校;民風淳樸,巫術盛行。所以大詩人屈原被貶嶽陽、沅湘一帶時,說這一帶多淫祠而好鬼,風俗特殊,都是事實。
史傳孫叔敖性極聰慧,說一知十,悟性極高。盡管處於這種社會環境中,他還是好學不倦,靠聽人講故事以提高自己的文化知識,或隨巫師跳大神以通曉人世間的萬事物理。也許窮人天相助,即使生活艱苦,孫叔敖還是頑強地成長起來。到了十多歲,他長成一個麵目秀潤,骨骼清奇、心地善良、人品高貴的小夥子,人見人愛。他每天的活計就是上山砍柴,幹農活,以減輕母親的勞動強度。
相傳在孫叔敖十歲那一年,有一天,他出門去打柴,一巫師對他說:“你眼睛雙瞳反光,陽氣飄散,氣色黑紫,必將大難臨頭。”孫叔敖道:“何時?”巫師雙眼一閉,口中念念有詞:“黑紫陽氣盡,命歸今日終。”接著,提高聲音道:“你命不過今日。”
孫叔敖一聽,嚇壞了,就哭哭啼啼起來。巫師斥道:“命該如此,何必啼哭?”孫叔敖不聽,就抽泣著上山打柴去了。在打柴的途中,一個情景使他嚇呆了:他看見兩條青花蛇在草叢裏纏在一起交配,像幾股繩索合成一股一樣。按當時當地的風俗是:看見蛇相交,不死也要天。孫叔敖嚇得手足無措,心想:看來自己是死定了的,因為看見了不祥之物。他撿起一塊石頭,把蛇砸死,並埋在人不易看見的石縫裏,一邊打一邊罵:“我一人看見足矣,不能再讓別人看見以遭禍。”
埋完蛇,孫叔敖挑柴回家去。剛放下柴擔,就哭哭啼啼地把巫師的話,以及看見蛇交配並把蛇打死埋掉一事詳告其母。他母親一聽,開始是驚,後是恐,最後大喜,摸著他的頭說:“吾兒不要怕,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你把蛇打死免別人看見,心很好,天會保佑你的。”
說完,母子倆就進屋裏燒火做飯,剛吃到一半,隻聽見呼喇喇的一聲巨響,一股強大的氣浪把他母子倆推出門外。這時,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山上滾下來,把他們那破陋不堪的屋子砸成平地。他母親心有餘悸地對孫叔敖說:“已應驗了,不要怕了。”
幾天後。孫叔敖喜氣洋洋地去見巫師。巫師一見,大吃一驚:“不可思議,你本來必死無疑,隻因你有善行,躲過了厄運。你小子將來大有造化,大貴無疑。”說完,仔細端詳孫叔敖:“你陽氣已聚,雙瞳放紅光,八年之後,必有大貴人相助。”說完。巫師咿咿呀呀地跳神弄鬼去了。
從此,母子倆相依為命。他母親開了塊荒地以種穀物,孫叔敖上山打柴或下湖捕魚以養活母親。這樣的生活過了七八年,孫叔敖也成了壯實的小夥子,還練就了一手捕魚的絕活:捕魚不用網,隻用小石頭,看見水麵上哪條魚冒頭,他一石子砸去,準中。
人世間有許多事情的發展進程確是不可思議,帶有很大的偶然性。像孫叔敖這種荒山野地的小夥子,何來的出息與造化?
十七歲那一年,孫叔敖的家鄉附近來了一支軍隊,約兩三千人馬,為首者是一位四十多歲穿著華麗、氣質不凡的中年人。時值中午,幾個兵士找到孫叔敖,要他為其首領搞頓吃的,孫叔敖的家一貧如洗,哪有酒肉招待達官貴人?孫叔敖隻好領著幾個兵士去捕魚。兵士道:“你捕魚不要網?”孫叔敖道:“這個你不要管,隻要你們的頭兒有魚吃就行。”兵士大為疑惑。走到河邊,因出太陽,在冰冷的河底遊弋的魚群都冒出了水麵,孫叔敖抓起一大把小石子,一個個朝河心砸去,一大把石頭砸完了,河麵上浮出一大片半死不活被砸得暈乎乎的魚群。孫叔敖對兵士說:“怎麼樣?夠嗎?”
兵士回去把情況一彙報,其首領大為驚訝,就把孫叔敖帶走,要他專為自己抓魚。走時,給孫叔敖的母親留下許多黃金和糧食。從此,孫叔敖的命運就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這支軍隊的首領叫鬥穀子文,又叫司馬子文,是楚國的丞相(令尹),這一次他帶軍隊出來是為了“圈地”。
何謂“圈地”?因為在春秋初時,漢水流域、沅湘一帶還是一片不屬任何人統治的無主荒地。老百姓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無拘無束,誰也不管他們。楚國的第一代君主熊勇被周天子封為諸侯後,就開始在南方建國,不斷地開墾荒地,征服野蠻南人。所以,史書上說楚曆代君主是“篳路藍縷,開啟山林”,走到一個新地方,便當眾宣布,這個地方歸楚王統治。當地人不服,楚就以武力鎮壓。就是以這種方法,使楚國的版圖不斷擴大膨脹,到戰國初期,楚已是橫貫漢水,西到蜀國,南到五嶺的大國了。
子文沒想到出來“圈地”大有所獲,不僅占領了一大片土地,而且還得到了有傳奇經曆的捕魚高手,又見孫叔敖一表人才,更是大為歡喜。因為子文自己亦是一傳奇人物,所以,他對有同樣經曆的人十分欣賞。
子文的祖父叫若敖,在郡這個地方娶妻成了家,並生下一兒名鬥伯比。若敖死後,鬥伯比就與其母生活在外祖母家。鬥伯比的外祖母有一子名子,也是他的舅舅。子生有一女名叫若,也是伯比的表妹。因兩人從小生活在一起,青梅竹馬,長大後,兩人就背著家裏私通並且若有孕,不久就生下一男孩。
鬥伯比的舅舅知道後,怒不可遏,以為奇恥大辱,就把小孩子丟到雲夢大澤的草堆上,讓其被野獸吃掉。幾天之後,其舅舅想去看看小孩被野獸吃了沒有,一看就嚇了一大跳:小孩不僅沒死,還大聲啼哭,旁邊有兩隻老虎在喂奶。回去後,他就對妻子談了此事,妻子大驚道:“快去抱回來,否則,我們家就要遭滅門之禍。”於是,其舅舅就把孩子抱回來,並把女兒嫁給鬥伯比,為小孩取名為鬥穀於菟,於菟即虎也。長大後,改名子文。這個子文以後成為楚國的賢相,他忠心耿耿,大公無私,毀家以紓國難,在諸侯中傳為美談。
從此,子文與孫叔敖引為忘年之交,他對孫叔敖說:“子命之奇實為罕有。”並教孫叔敖讀書、習文,還把孫叔敖的母親接來宮中居住。
經過十幾年的宮廷生活,孫叔敖已成長為滿腹韜略的英彥之士,而且忠心耿耿,大有子文之風,並當上了宮中的大夫之職。更重要的是他結識了楚太子熊繹,即後來的楚莊王。
公元前613年,楚穆王死,兒子熊繹即位,史稱楚莊王。即位後的楚莊王麵臨許多國內問題:內部混亂,權臣囂張,各附屬國不斷反叛。因此,楚莊王立誌要有所作為,光大祖業,向中原發展。為達此目的,他想了個別出心裁的主意。
即位後,楚莊王就退入後宮,不問政事了。每天隻吃喝玩樂,或遊山逛水,有大臣奏事,都被他派人斥退,這樣過了一年。到了第二年,他仍然是這樣,不關心政事,也不治理國家。朝中大臣摸不透國王的心思,有的腐敗貴族就高興,關心楚國前途的就歎氣,有的甚至闖宮麵斥國王,都被楚莊王全部關在大牢裏,個別的甚至被處死刑。到了第三年,楚莊王仍以遊山逛水為務,不理政事,不朝見大臣。特別關心楚國前途的大臣見了,就冒著被處死的危險闖宮見國王,要求國王出宮朝見大臣,處理國家大事,楚莊王大怒,馬上把這些人都關起來。
這時,有個大夫叫伍舉的找到孫叔敖,要他去國王那裏探明情況,請國王過問國事,朝見大臣。孫叔敖找到楚莊王後,先不談國事,而是以譬喻示之:“有一種鷹已三年不飛了,有一種鳥已三年不鳴了,不知何故?”
楚莊王一聽,知道是譬喻自己,就笑了,說:“三年不飛者,一飛衝天;三年不鳴者,一鳴驚人。”孫叔敖一聽,大笑:“現眾大臣正等著你去一鳴驚人哩!”
第二天,楚莊王就朝見大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在這三年裏一聲不吭的人全部免職,把那些直諫而被自己關入大牢的人全部予以重用,個別被處死的,厚恤其家人。還把孫叔敖命為楚國令尹(丞相)。這樣一來,楚國朝野震驚不已:這個國王非同小可,定有大作為。
孫叔敖一共當了十八年的丞相,在這十八年中,他辦了幾件對楚國國計民生意義重大的事,同時,對於楚莊王擴大國勢、問鼎中原影響極大。
第一,興修水利,發展農業。
楚國盡管幅員遼闊,但基本上都是鬆散的原始部落聯合在一起的。漢水、洞庭湖一帶水害泛濫,而一些高山之地,天不下雨,就顆粒無收,因此,楚盡管麵積很寬。國勢卻不強。楚莊王一上台,孫叔敖就向他建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主,食以水為大。”要求把興修水利,發展農業作為立國興邦的一件大事來抓。
楚莊王同意並全權委托孫叔敖去辦。為了抓出成效來,孫叔敖離開楚宮,深入漢水流域和洞庭湖一帶,訪察民情,了解情況,勘探水害的來龍去脈。規定在平原一帶,應修建池塘、疏通溝渠,建立攔水堤壩,而且堤壩之間還新開一些水渠和溝道以便於灌溉。這樣的措施實施了六年,漢水流域、洞庭湖的平原地方盡管沒有消除水害,但較以前有很大的改觀,糧食產量也增加不少。
對於那些山地,則修水壩、挖井、修溝。為了引水上山,相傳孫叔敖還發明了一種水車:用兩塊長木板,用釘子釘成長方形,中間以小木條隔成上下兩層,每頭以一帶木齒的輪子帶動長長的打水帶,以人手搖之,打水上山。在當今湘北、湘中一帶,這樣的水車還偶有所見。
在這六年中,孫叔敖幾乎不在宮裏,而是在湖南、湖北、安徽北部一帶體察民情,指揮老百姓興修水利,因此,在湘北、湘中一帶,有關孫叔敖的傳說至今還在流傳。
相傳有一次,孫叔敖帶著一班人來到沅浦一百姓家裏。時值夜晚,這一家人憂心忡忡,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孫叔敖一打聽,原來是這戶人家生了一個小孩,可幾個月來,小孩晝夜啼哭不止,父母心焦,卻毫無辦法。孫叔敖小時候與巫師在一塊生活過,就說出幾句話給戶主聽,要他每天念三次,七天之後,可保無虞。孫叔敖說了些什麼,今天無從知曉,可這種風俗流傳下來了。在今湘北、湘中一帶,還有這樣一種習俗:小孩啼哭不止,被認為是魂魄不穩,邪氣未除,就貼一張紅紙於醒目之處,上麵有兒句話: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一遍,一覺睡到大天亮。這種紅紙被稱為“索送符”,索即索魂,送即送邪,而“索送”二字與“叔孫”二字之音很貼近,也許是為紀念孫叔敖吧!
第二,初建民間基層組織。
孫叔敖除了指揮人們興修水利、發展生產之外,他還向楚莊王建議,建立鄉間基層組織,以便有效地統治已取得的地方。這種組織叫“裏”,裏有裏長,負責催派糧款和征服勞役。因巴陵以南地區民心不穩,蠻氣未除,經常叛亂,要求脫離楚國。孫叔敖就組織人在臨湘築一城以鎮之,史稱臨湘郡,即今長沙的前身。
經過孫叔敖的努力,楚國的經濟實力大增,軍隊也擴大不少,為進軍中原準備好了條件。
第三,鎮壓內亂,強化君權。
楚國的政治格局是由三大貴族集團組成:若敖氏、屈氏、熊氏,熊氏集團為國君之所出,令尹、大臣則若敖氏、屈氏所出。因楚先君開國時,這兩姓的人輔佐治理開域有功,所以,楚國君與他們約定:世代共有楚國,並互為婚姻。
幾百年之後,這種關係就逐漸淡化了。若敖氏、屈氏這兩大貴族裏覬覦王位的大有人在。楚莊王當上國王後,若敖氏貴族裏就有人想作亂而為王,這個人就是令尹子丈的侄子越椒。
相傳,子文之兄子良娶妻美而豔,子文勸子良不要娶這種女人,子良不幹,子文再勸,子良就發火了:“爾何若如此?”意恩是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老與我過不去。子文道:“彼,尤物也,不是不美,而是太美。太美之婦人如無德者當之,必殃及家。深山大澤,實生龍蛇,關我何事?我是怕生下禍根貽害若敖氏。”待子良之妻生下越椒後,哭聲震耳,子文剛好經過,一聽,喊道:“必殺之,這個小子熊虎之狀,豺狼之聲,不殺,必滅若敖氏。”可子良不同意。以後,子文憂心忡忡,經常流淚對家人說:“鬼猶有家人為它供食,若敖之人變鬼之後,可能要餓死了。”
越椒長大後,被命為司馬,他覺得職務太小,要當令尹,楚莊王不同意,越椒就怨言四起,揚君之惡,誓與國王勢不兩立。
楚莊王一看情況,憂心忡忡地對孫叔敖說:“奈何?”孫叔敖道:“彼所求的不隻是令尹,而是王位,貪不可啟,寇不可玩,司馬嫌小,要當令尹,人之貪心豈有能滿足的嗎?因此,讓他當令尹要反,不讓他當也必反。大王其慎之。”楚莊王歎氣道:“沒想到幾百年之後,三家去一。”孫叔敖道:“大王不必憂心,勢所必然也。先發者製人,後發者製於人,取威定霸,強化君權,在此一舉。”楚莊王說:“諾,謹如令尹之教。”
公元前605年7月,楚莊王率軍與越椒戰於皋滸。越椒擂鼓向國王進攻,孫叔敖揮軍與之激戰,待越椒士氣衰竭之際,孫叔敖揮旗,莊王擂鼓,向越椒進攻。越椒抵擋不住而後退,楚軍猛追,並把越椒包圍起來,然後把若敖氏一族除子文的孫子箴尹外,全部斬殺幹淨。從此,楚國的王公貴族再也沒有人敢向君權挑戰了。
第四,大戰諸侯,問鼎洛陽。
楚莊王經過十幾年的勵精圖治之後,國勢大增,就想進軍中原,稱霸諸侯。問計於孫叔敖。孫叔敖說:“現晉、鄭聯盟,鄭又屢犯我境,我興兵於鄭,晉必救援,我與晉戰,勝則稱霸矣。”楚莊王道:“善!”
公元前597年,楚莊王率兵攻鄭,鄭不勝而求救於晉。晉君聞訊,就大起三軍救鄭,以荀林父為中軍,先穀佐之;士會為上軍,從鬱克佐之;趙朔將下軍,欒書佐之,浩浩蕩蕩向楚軍殺來。
楚莊王見晉軍出動,采納孫叔敖之計:先為不可勝,以驕晉軍,然後揮軍而退,待晉軍追時,集中力量擊其一部,待勝再攻其他兩軍。
於是楚莊王假意向鄭講和,鄭見晉軍出動,腰杆硬了,態度變得強硬起來;楚莊王又派使者去晉軍,要求講和,態度謙卑,晉軍以為楚軍力弱,不堪與戰,就想立城下之盟,迫楚屈服。可楚莊王不允,向晉軍挑戰。晉軍見楚態度強硬,同意立盟約。立約之後,楚軍後退以誘敵。
見楚軍後退了,晉軍不追就會無功而返,以趙括、先穀等人為首的主戰派堅決要求向楚軍進攻,結果兩軍在泌這個地方遭遇。楚莊王以小部隊誘敵使之攻己,然後以大軍包圍晉之上軍,神箭手養由基箭無虛發,晉兵紛紛倒地,主將受傷,陣勢大亂。楚軍加緊進攻,晉上軍潰散。見上軍已敗,中軍、下軍爭先過河逃命。因船小人多,有些兵士用手抓緊船邊,想上船逃命,結果被斬斷手指,船中斷手指之多可以用手捧起來。
這就是曆史上有名的楚、晉泌之戰。經此一戰,楚莊王的霸主地位在中原諸侯中得到了承認。在班師時。楚莊王又滅了陸渾之戎。此時的楚莊王已是不可一世了。路經洛陽時,就去朝見周天子,並向他報喜。在見天子時,看到在洛陽宮中停放著九個代表天下九州的鼎,楚莊王興趣來了,就問王孫滿鼎的大小和輕重。
實際上,楚莊王是隨便問問,可王孫滿緊張了,以為楚莊王有取周而代之的野心。就嚴肅地說:“在德不在鼎,德如修明,雖小,重也;其奸亂昏聵,雖大,輕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這就是典故“觀兵問鼎”的由來。
楚、晉泌之戰不久,孫叔敖就死了。死後,家極清貧,妻兒以粗食、野果充饑。朝中大臣極為感動,並抱不平。有一次,楚莊王在宮中看人唱戲,唱到中途,突見孫叔敖出現在台上,楚莊王大驚:“令尹尚未死耶!”命人把那人找來。其實,這不是真正的孫叔敖,而是一戲子優孟裝扮的。楚莊王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戲子道:“令尹治楚近二十年,國勢大增,民敬其德,王因之以稱霸,其功大矣。現家人無隔夜之糧,大王難道不憐憫嗎?”原來這個戲子是抱不平來了。楚莊王乃賢明之主,承認自己失誤道:“令尹貧困如此,寡人之過也。”就厚賜孫叔敖家人。典故“優孟衣冠”即出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