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頭才知道這條街的南麵連著一個路口,路口周圍呈放射狀擴散出大大小小的好幾條街道。我選了相對繁華的一條加入進去,走了一小段就有些後悔,這條街太不安生了,車聲人聲攪成了一鍋粥,黏糊糊地牽連著你,弄得你心不清氣不爽。但我沒有回頭另選別的路,我對自己的這個毛病非常清楚,可就是改不了。之前我不知做錯過多少選擇了,麵對錯誤的選擇,我總是將錯就錯地進行下去,而不是改轅易轍,圖謀新的出路,這樣的結果當然大都糟糕得一塌糊塗。這個臭毛病,曾經也是唯一給我帶來的一點驕傲,是它曾為我贏得過一個仗義的好名聲。仗義的好名聲,是在下棋方麵。我在省統計學校時跟人學會了下棋,年輕人下棋的通病是愛悔棋,我不,我覺得你既然把棋放在那裏了,就等於考試時做下了一道題,答卷發下來,明明做錯了,再在上麵塗改還有什麼意思,隻能不斷地吸取教訓,力爭下次不犯同樣的錯誤,所以我每挪動一下棋子都是板上釘釘,真正做到了叫人吃了車也不哼唧一聲。我的仗義贏得了對手們的好感,他們都喜歡跟我下棋,我的棋藝進步很快。在窪峪鎮統計站做起統計死人的工作我就戒棋了,不是碰上強大對手望而生畏,是覺得我的工作性質與其不大協調,下棋是一項爭強好勝的遊戲,而我的正兒八經的工作是跟活人中突然倒下的死人打交道,再加上對郗香桃絕望的思念,讓我認識到我的生活死定了,再做些爭強好勝的小把戲,未免有些滑稽可笑,所以拋開世事紛紜一門心思地統計起死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