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我工作幹得出色的機緣是鎮委書記與老鎮人大主任突然激化的矛盾。鎮委書記年輕有為,年輕氣盛,為了展示一下他來窪峪鎮幾年取得的巨大成績,組織一夥離崗的老幹部參觀他創下的業績。老鎮人大主任是個老革命,戰爭年代右邊耳朵被敵人的彈片削下一小半,衣著樸素,穿千層底布鞋,抽煙葉,保持著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優良傳統。中午飯桌上,紅光滿麵的鎮委書記殷勤地夾一塊豬耳朵丟到老鎮人大主任的小碗裏,勸老鎮人大主任多吃一點,說吃啥長啥。老鎮人大主任瞪起眼珠子,問,小於,你剛才說的啥,再說一遍我聽聽?被喚作小於的鎮委書記笑著又重複了一遍吃啥長啥的話。老鎮人大主任哇地一聲,起身把桌子掀了,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混蛋,你打聽打聽全窪峪鎮的人誰不知道你成天吃牲口的下三爛,養得跟牲口一樣到處胡戳鼓,還組織參觀來,看這幾年你幹了點啥,有點成績也是人家前任的功勞,你招搖啥,還想耍我,老子拿著匣子槍衝鋒陷陣的時候你還在你娘那腿肚子裏玩泥巴來!老鎮人大主任拂袖而去。
幾天後,老鎮人大主任給鎮委書記整理了材料到縣裏上訪。材料裏有一條是這樣反映的,鎮委書記到窪峪鎮以來,鎮機關、事業單位先後死了四個人,鎮上都沒有上報,繼續從縣財政領取工資。經過詳細調查,確有此事。站長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憂心忡忡地對我說,付唱,你可得酌量著點啊,咱統計站背上黑鍋了,財政所說那裏造的工資表都是根據咱統計站統計的人數上報的,這些年死的幾個人咱統計站給疏忽了,沒摳出來。我理直氣壯地說,站長,咱全都報了啊,,保證一個人也沒有落下,我還有底子呢。站長不慌不忙,叫我有個數就行了,反正統計死人的工作是由我負責的,上麵真要怪罪下來就成了我的直接責任,他頂多寫個檢討。不幾天,縣檢察院的人來了,縣統計局的一個副局長陪著。我把這些年有關鎮機關、事業單位死人方麵的報表拿給檢察院的人看。統計局的副局長拖過我裝訂的那本《窪峪鎮機關事業單位死亡人員統計簿》前前後後翻來翻去地看個不停,小聲嘟囔說,工作很踏實啊,太踏實了,認真,仔細,又全麵,還很有創意,在小鎮上真是有點屈才。我敢肯定地說,這句話,統計局的副局長最少嘟囔了三遍,也許是四遍,第四遍他的聲音有點低,在這裏我不能肯定。
鎮委書記受了點小處分被調走了。大約過了一個月多不了幾天的時間,我收到縣統計局人事科讓我到縣統計局報到的一紙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