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10這個數字懷有一種神秘的情感,當然這種神秘的情感是跟郗香桃戀愛後才有的。和郗香桃第一次約會回來,我心潮澎湃地躺在宿舍雙層床的下層,聽著臨近室友們蹩腳的鼾聲,我的感覺被郗香桃身上的氣味嚴嚴包裹著。這時,前麵辦公室裏的老掛鍾當當地響了。那麼雄壯,那麼渾厚,我不得不把郗香桃帶給我的新鮮而美好的感受暫且放到一邊。鍾響了10下,也就是說我和郗香桃第一次偷偷約會回來,正好夜裏10點。我們是下了晚自習後,費了好大工夫才迂回出去的。之所以費那麼大工夫,是因為之前我們沒有明確的約定,沒有時間,沒有地點,完全是一次臨場生發的無組織無紀律的自覺行動。很簡單,下了晚自習,我到*場裏胡逛悠,跟郗香桃戀愛後我就喜歡一個人胡逛悠了,胡逛悠的時候還亂想一通,上天入地的。郗香桃上廁所回來,我們隔著七八步遠的距離相遇,彼此不約而同地停下來。我看著她,她看著我。有人過來,我們便自由活動。我們像被畫在了一個圈子裏一樣,在一個似乎限定了的自由活動的空間裏消磨了不少時間後,向校門方向蠢蠢欲動。在學校西邊的山半腰,我們大約呆了一節課的時間。一節課,對,一節課,這是之後從10這個數字往前推算出來的一個大概時間。一節課的時間,我們擁抱了,抱得那麼緊。後來,郗香桃說,哎,你聽見響了沒有?我問啥響。郗香桃說她的骨頭啊,我抱得那麼緊,使那麼大的勁,她的骨頭都斷了。我說好啊,幹脆咱也別回學校了,把你背回俺家的床上,啥也不叫你做了,我回來上學,考學,掙了錢養你。說著,我做了個真的要背她的姿勢。她笑著解除我這個姿勢的時候,我們吻在了一起。“吻”這個字,最早我在書上見過,不知道什麼意思,查字典。字典上有兩種解釋,一個是“嘴唇”,一個是“用嘴唇接觸,表示喜愛。”我看的書上當然是第二個意思了,其實就是聽人說的“親嘴”。我曾把這個字拆成“口”和“勿”兩個,琢磨著為“吻”這個動作製定了一個自以為是的規則,就是“嘴唇接觸以後,都不能動。”而我和郗香桃真正實踐起來的時候,隨隨便便地就打破了這個規則。不是我先打破的,也不是她,是我們同時打破的。山半腰的那塊地麵包一樣鬆軟,剛長出的麥苗彌散著暖暖的清香,我跟郗香桃的第一次擁抱和親吻與鬆軟的土地和暖暖的麥苗的清香永遠地連在了一起。
第二天,前麵的同學回頭問我的同桌,哎,物理老師說啥時測驗來?17號,今天11號了,還有6天,複習得怎麼樣了?同桌跟前麵的同學小聲說話。我寫字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下了,今天11號,昨天就是10號了。這麼說,進入高三後的第三個月的第十天晚上的十點,也就是10月10日晚上10點,我和郗香桃完成了我們戀愛以來的第一次偉大的約會,掀開了我們轟轟烈烈的戀愛史上光輝燦爛的一頁。我對10這個數字的神秘情感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我對10這個數字開始有心留意甚至刻意追求起來。我常常躺在床上近乎虔誠地凝神守侯前麵辦公室裏傳來的那十聲鍾響。無論從書本、黑板,還是隨便什麼地方,一看見10這個數字我的心裏便情不自禁地湧起一股溫暖整個身心的暖流。學校籃球隊裏那個身著10號運動衣的隊員讓我感到格外的親近,並暗暗為他加油。自習課上,我握筆的手總是不由自主地在紙頁上寫下一大串10來。我用碳素筆在所有課本封底的一角工工整整地標上了10這個記號。體育課自由鍛煉的時候,我常常獨自做一種走10步退10步的行走練習。飯菜填進嘴裏,我甚至發明了一種嚼10下才將飯菜咽下的命名為“嚼十吞咽法”的吃飯法。10,對我來說成了一個蘊涵著完美、圓滿的神符。我把10形象地想象成一根木棒下麵吊著一個大燈籠為我照明。跟郗香桃分手後,我對10前麵的那個“1”字有了更偏執的理解,在我的生活中,郗香桃就是10前麵的那個“1”字,沒有了郗香桃,我的一切就是“0”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