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1 / 2)

來統計站一個多月,除去打水掃地,我還沒有具體工作,打水掃地也是我主動幹的。一個多月來,我就這樣坐在桌前發呆,沒有人打擾我,我也沒有什麼可打擾別人的。坐在桌前發呆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偶爾會浮現出小時看過的戰鬥故事片中的畫麵。一個窮小子參軍了,一穿上那身渴望已久的軍裝,他便神氣活現地找領導請求任務:連長,下命令吧!連長,這個任務交給我吧!連長,保證完成任務!我的那個火星似的念頭就是抽機會找站長請示一下我的具體任務。

還有一個秘密。那天,我去領工資,工資表上雖然我的名字列在最後,但工資數額卻明顯地高出別人不少。我以為會計弄錯了,簽字摁手印時,手慌亂得有些抖。我提心吊膽地看著會計審查。會計竟沒有審查出來。會計把點好的錢遞給我的時候,我堅定地猶豫了。會計說,怎麼,不想要啊,不要更好,充公,當咱站上的經費!我嚇得趕緊把錢接了過來,不要怎麼行啊,沒有錢吃什麼喝什麼,爹娘累死累活省吃儉用供我念那麼多年書,沒有錢拿什麼孝敬他們,如果哪一天有幸和郗香桃在一塊,沒有錢,拿什麼請她吃點飯或者給她買點小禮物什麼的,當然,郗香桃不會在乎我有沒有錢,她有,高中談戀愛時就花過她不少錢,可現在不行了,唉,那時我怎麼那麼差勁呢,花人家的錢,還跟人家甜甜蜜蜜地親近,一點也不臉紅。

比如那次郗香桃買了糖果,分給我一小把,我不要,要她保管著,跟她一塊吃。郗香桃收回糖果,給我一塊,說那咱現在開始吃吧。我不接,非要她把糖果咬開,一人一半。郗香桃多聽我的話啊,真的就咬開,把一半大的給我。我叫她給我填進嘴裏,我們甜滋滋地吃著由她親口咬開的一塊糖果。吃著吃著,我突然提出跟她吃的糖果換過來,且不用手,死了我也不會忘記跟她口對*換糖果的美妙。

過了些時日,迷解開了。司法所的人來統計站玩,見滿院子裏就我一個人,笑著問我,哎,小夥子,統計站的那些頭頭腦腦呢?我說出發了,不知出發做什麼去了。司法所的人笑笑,說還做什麼啊,不是搜刮民財就是蹭酒喝去了。看得出,那天來的司法所的那人心情很好,兩手掏著褲兜在院子裏走來走去,還打著口哨,這個統計站像是他自個的家,他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引得牆角老楊樹上的家雀停止吵鬧聚精會神地朝他看。來統計站的人折騰完了,來到我跟前,喘著粗氣說,哎,小夥子,別看統計站裏那些人都戴著頂烏紗帽,其實都是紙糊的,就你是科班子出身。見我疑惑不解,他解釋說,那些人都是臨時工,泥巴碗,鏊子上的螞蚱,說不定哪一霎就跳躂不起來了。他說統計這活,其實以前是鎮政府辦公室的人兼著,也沒多少事,年底攏和兩個數字報上去就完了,個別的一季度或者一個月攏和攏和。統計工作,真正忙的時候,也就是國家搞個人口普查什麼的,可那活路猴年馬月的才倒騰一會,臨時抽幾個人,緊緊褲腰帶就辦了。書記、鎮長的一換人,免不了安插進幾個人,關係密切點的,進了實惠點的辦公室,相對不太密切的便搞個統計、計劃生育服務什麼的,反正鎮上出工資,上麵管不著。專門搞統計,兩三個人的時候,設了個統計辦公室,多到四五個人了,就改成了站。統計站這個院子,以前是經貿委,經貿委有企業孝順,鳥槍換炮,在外麵蓋了座小樓,這個破院子就給統計站了。他笑著說,你還沒到那個計劃生育服務所看看去來,漢子頭老婆腚的啥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