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一臉的傻相,司法所的人囑咐我,哎,小夥子,別看統計站這幾個鳥人,成天為了點雞毛蒜皮狗撕貓咬地閑不住,你可別摻和進去,你一個生瓜蛋子,沒依沒靠,狗撕著了貓咬著了都夠你戧。其實這幾個鳥人的撕咬,都由他們後麵的靠山撐著,誰的靠山得意誰就汪汪、咩嗚的聲音大些,說不定哪一霎被調到那些實惠點的辦公室裏去也沒法說。也巧,幾個鳥人的靠山這幾年都上不上、下不下的,他們汪汪咩嗚不起來,關在院子裏弄個窩裏蹬就是。我終於托出了心裏的迷惑,說臨時工工資那麼低,值當在這裏混啊?他笑了笑,說雞不尿尿,自由變化啊,老百姓講話,落水狗才更咬人來,像你這樣餓不著撐不著的,還有心思找食吃,沒聽說有權不使過期作廢啊,別看人家工資仨核桃倆棗的,沒幾年,不聲不響的,小樓房就掇起來了,家裏置辦的比咱吃皇糧的還氣派。
一個電話,使我對統計站的工作有了進一步了解。其他人都出發了。嚴格說,是站長、王副站長、會計出發了。剩下我們三個,拉了會兒閑呱,張副站長跟辦公室主任說,大主任,人家今中午有活了,咱也出去找個茬吧。去就去。辦公室主任二話沒說,去他屋裏提溜了小包,站在院子裏等張副站長。張副站長囑咐我好好值班,有他的電話就說他去開會了,把電話內容記一下,等他回來彙報他。張副站長和辦公室主任是自由出發。站裏就剩下我了。
我坐在桌前,望著窗外黃澄澄的陽光,想了會兒郗香桃,正受不了心裏的酸溜溜的時候,電話鈴響了。電話是林業站打來的。林業站的人說,3號實驗田裏那35畝花椒苗該打藥了,說了按規定每畝所需的藥量和藥的價格,要站長回來抓緊時間上報政府,撥了款子,他們好動手。我回到座位,把草記下來的數據重新謄寫了一遍,像立了大功一樣,等著站長回來彙報。
五個人一同回來了,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互相抱怨著車上太擠什麼的。從他們的對話裏,我聽出,是張副站長和辦公室主任在哪裏喝了點酒,徒步往回走的時候,遇上了站長坐的車,兩個人到車上擠了擠,一起回來了。有的說腿都麻了,有的說胳膊都酸了,有的說不知誰吃蒜瓣子來,大蒜味醺得都沒大喘好氣。會計說,誰吃的,還用問,咱站長啊。站長也不否認,說你和王副站長不也吃了,光我啊,吃豬下水,不就蒜瓣子,吃不出味來。會計說,他吃是吃來,臨來的時候含了點茶葉嚼了嚼,大蒜味就沒有了。王副站說他也嚼茶葉了。
我把電話內容給站長。站長看了看,說這是辦公室主任分管的,先給辦公室主任,叫辦公室主任弄好了再給我吧。辦公室主任很認真地看了看電話內容,不屑地說:你們說35畝就35畝啊,明天去量量,多個3畝5畝的,砸他一桌,超過10畝,咱就得收提成!
我這才注意到牆上那張《分管工作安排》,上麵根據職位的高低,自上而下依次排列著五個人的名字。相對應的,就是他們分管的工作:機關、事業、農業、工業、林業、教育、衛生、水利、供電等等等等。按照職能部門的重要程度和範圍大小排列下來,分管的項目由少到多,到了辦公室主任和會計這裏,已經連成一大串了。也就是從那一刻起,我的心裏油然而生了一個小小的熱望,就是希望自己的名字早早上牆,後麵也帶上一條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