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攜著走了一段距離,最後進了路盡頭的一座閣樓。閣樓是開放式的,在這種天氣裏極是涼,坐下來的除了他們沒有任何人。
相對無言,坐了一小會兒。柳舒凝神向外眺望,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我小的時候過得特別不開心,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大概就是在不斷的問為什麼,可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那些為什麼裏包含了哪些為什麼。後來我想著人總要活下去的吧,即便生活再是暗晦孤獨,心裏再是不開心,隻要放平心態,慢慢地,耐心地走下去,總會有那麼一個人那麼一個地方是專屬於我的。”
蕭朗看著一貫淡然的柳舒露出向往之色,心中仿佛有了千斤重,“我以為……明明你今天很開心……”
柳舒有點尷尬,其實她早在當初離開的時候便做了決定,今天的一切行為隻是惡作劇罷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謝謝你,其實還真像你說的有點幼稚,可我就是想任性一次。”
蕭朗沉默了,一陣愧疚湧上心頭,他低沉的說:“我們結了婚,在我麵前任性是應該的。”
他告訴她有任性的權利,卻從來沒有做過任她任性的準備,柳舒不想令自己無力,依舊笑容淺淺:“我上次說會跟你談,今天就是時機了吧。”
“你……想說什麼?”
柳舒聲音淡淡的:“你對我很好,真的,在我生命當中的二十七個年頭裏,你應該算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我小的時候不討喜,幾乎所有人都忽視我,不管在哪裏我都找不到家的感覺。他們把我趕出去了以後,我進工廠裏待了好幾年,住的是集體宿舍,也沒找到家的感覺。後來認識了木木,有機會進了信息部,就在外麵租了個小窩,你性子雖然冷清,在一起之後我卻實實在在地有了家的感覺。你那次說我們的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我就想這輩子終於有個人願意讓我跟著他。”
她的聲音輕輕淺淺的,沒有什麼起伏,蕭朗心間卻驀地一疼,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說。
“人活著總在不斷長大,我也是前段時間才明白的,沒得到的時候,可以委曲求全,得到的時候,可以貪婪要求更多,但是求而不得的時候,一定不能強求,不能讓貪婪毀了現有的,要留住那份美好在心間,讓自己和他人繼續往前。”
“柳舒,從我們結婚,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分開。”蕭朗說道,“我雖然給不了你要的,但我是真心想跟你過一輩子。”
“我也是,但是蕭朗,許多時候理想與現實總是背道而馳的。不說齊齊現在對我的態度,單說孩子的問題,我們彼此都明白永遠不會達成統一意見的。”柳舒笑了,“暈倒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我十七歲那年說過的一句話,我雖時時在變通,卻在這個問題上從不打算做任何讓步。蕭朗,如果在你和孩子之間抉擇,對不起,我的答案永遠不會是你。”
沉默著,有很長一段時間柳舒覺得心裏空茫茫的,她不敢抬頭看他,她知道蕭朗是不愛她的,可是她也明白在有過那麼多在一起的經曆之後,他們已經習慣彼此,真正要分開也是會難過的。
隻是,她一生汲汲追求的幸福,到最後才明白不是成全了自己的才叫幸福,成全了別人的也還是幸福。
所以,柳舒終於選擇注視著他,“蕭朗,等齊齊平安生產之後,我們離婚吧。”
蕭朗張了張嘴,卻隻有那麼幾個字斷斷續續:“柳舒,你…..我……”他說不下去,什麼語言在這時候似乎都顯得太蒼白無力。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她在用盡全力的付出,而他近乎無恥地認為是理所當然地接受著。他把那份無私的愛獻給了妻子之外的其他人,還有什麼資格要求她繼續站在背後呐?
蕭朗忽然覺得周身都被抽空,無力去說些任何留下她的話語。
“蕭朗,你送我去看看阿離吧。”柳舒說完用口中吐出的熱氣哈了哈冰涼的雙手,站起身一步步走遠,慢慢地同依舊沒動靜的蕭朗隔開了一段距離。
柳舒到了閣樓外,抬頭,天亦高,雲且淡。柳舒告訴自己:“人活著,在該放手的時候,就要毅然決然的放手。”
回轉身,有一個人正跟隨著她的腳步緩緩行來,柳舒幾步跑過去,麵帶笑意的主動牽上他的手,“蕭朗,離婚之前你好好寵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