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能要這個孩子?我怎麼能把自己的不幸再帶給他?”
“為什麼不要?孩子是上天派給我們的天使,是幸運的代表。你別怕,堅強一點。”柳舒把泣不成聲的楚離抱在懷裏,輕聲細語地哄,“孩子是你生命的延續,有了孩子你在這世上就有了牽掛,你會變得成熟堅強。你可以毫無顧忌對他說你愛他,他也會對你說我愛你,你想這是多麼美妙幸福的事情呐。”
楚離哽咽著:“會嗎?真的會有人真心愛我嗎?”
“當然會。我相信每個人來到這世上都是一種命運,命運是相對的,痛苦有多少以後幸福就會有多少。我們走得跌宕起伏,但是隻有你不失了信念,命運總是先苦後甜的。孩子也是一樣的,他快樂的源泉來自於你,而你得到的也會越來越豐富。”
淚水順著眼角滑過蒼白泛青的臉頰,柳舒不知道這淚水是因為心疼眼前的小女孩還是因為這些安慰的話折磨了自己?
柳舒漫步在街頭,緩慢的腳步,遊離的眼神。路上行人如織,匆匆而過,行在其中,她忽然覺得心彷徨得記憶不起回家的路。她把身邊所有需要她幫助的人都安排安慰好了,卻不知道此刻的自己需要什麼才能安慰。
一條路總有到達終點的時候,站在門外麵,她方清醒,收起那些迷離和迷茫。
柳舒拿鑰匙開門,還沒來得及門忽然從裏麵猛的拉開。
“你去哪裏了?”
四目相對。柳舒恍惚看見蕭朗的眼中有過一閃而逝的緊張,心好像缺了一大塊,鮮血淋漓地正在那片迷離又迷茫的地方流淌。
柳舒突然就對著他笑,也不管那笑容在對方眼中是什麼感覺,自顧地:“蕭朗,我們是不是不會有孩子了?”
許久,蕭朗沉默,久久定在那裏,雙眼直直地將她看著。
後來的後來,當一切發展到覆水難收的時候,每當柳舒想起,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恨起他這一刻的殘忍。
蕭朗說:“柳舒,不管你多麼傷心,我們隻能有這一個孩子。”
柳舒想她的臉色一定青白交加,因為她感受到了心髒正在翻攪緊縮。她又笑了一下,口氣聽上去就像在撒嬌:“蕭朗,醫學上說女人的子宮如果一生都不用很容易患子宮癌的,會很痛,會死得很早的。”
“不會,不會……”聲音的主人伸出了雙手抱住了她,“我不會允許。”
柳舒想這個懷抱現在是多麼冷呐,竟比自己顫抖得還厲害。
“蕭朗,我如果生病了會沒人照顧,我不能生病的……”
“柳舒……柳舒……”
癱倒之前,柳舒想,她這半生終歸還是失敗的。
柳舒想起十七歲的時候,能在重點高中讀書的學生大多數都是家境比較富裕的,個別譬如她這樣靠著獎學金的窮困學生少之又少。她記得那個時候文曲星很受家長和同學們的歡迎,她見過最好的一個就要四百多塊,是她同桌一個女孩的,光屏幕有五寸那麼大,白色可以翻蓋,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實用。女孩的名字和長相她記不大清楚了,但是文曲星的樣子卻印象很深刻。
那個年紀的女孩子青春洋溢,浪漫美好,偶爾有些煩惱也會很快拋諸腦後。她算是個異類,對班上的人不冷淡也不熱情,隻偶爾做一回知心姐姐,但是她排斥與人近距離接觸,她清楚知道是自卑在作祟。
女孩跟她是同桌離得太近,所以她總是對女孩特別冷淡。女孩成績不錯,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暗地裏特別喜歡跟她在學習上較勁。突然某一天,女孩談戀愛了,成績直線下降,老師把家長請來學校,女孩拒絕認錯,當場把文曲星摔在地上任性跑了出去。幾天後,女孩轉校了,走之前要把文曲星送給她。她後來一直記得女孩說的話,“我知道你怕成績下降也想有一個,但是白開水和饅頭是沒有營養的,時間久了隻會拖垮你的身體。柳舒,你沒有權利生病。”
柳舒渴望擁有一個卻沒有接受,因為她渴求的並不是東西本身,而是東西背後父母那份無私奉獻的愛。
她那時候經常想要放縱自己去幻想,假如這世界也有一個人不求回報地對她好,是否她的生活會變得不一樣?隻是每每這念頭一興起就又立刻被掐掉。
她想她的確沒有權利生病,而幻想恰恰也是一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