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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住院了,他在家沒等到兒子回來,卻等來了一場病。這場突如其來的疾病猶如一場狂風,轉眼就把他從偏遠的柳樹灣,刮進了寶都縣醫院的病房。
到現在他都沒想明白,自己是如何摔倒在地上,又如何被送進醫院的。
昨天,他在家溜溜等了一整天,一直等到天色擦黑麻雀進窩,也沒能看到兒子曉亮的一根毛。一天的等待成空,讓他有些失落有些惱火,可轉念想到類似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剛剛冒出頭的火氣也就漸漸滅了。沒辦法,誰讓自己攤上了這麼個兒子呢。他想。就在這時候,於芳菲的電話打了進來。
丫頭說話一向沒頭沒腦,也不看看他那張青得像隻木瓜的臉,居然一張嘴就開上了玩笑,“石師父,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嗨,先不告訴你了,我讓你猜猜,看你能不能猜著?”
見於芳菲跟他逗悶子,師父盡管心裏不爽,卻也不好衝她發作,隻得耐著性子問:“啥事呀,這樣神神秘秘的?”
“我讓你猜嘛。你猜,你猜。”
“我猜——是顧麗麗有消息了吧?”
“嘿——石師父,你可太神了!我以為你猜不中呢,沒想到一下就猜中了。怎麼樣,是個好消息吧?”
“撂了嗎?”猜測得到證實,師父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渾身的冷汗就冒了出來。他知道,那件他一直都在擔心的事情,終於來了。
那天,當黃冬和韋拔群走訪回來,把當天走訪的情況向他彙報時,他隱隱地感覺到,那個駕駛奧迪車的女人有點兒像杜麗麗,不論身高體態還是年齡都像,但他當場並沒把話說透,因為那隻是他的猜測。第二天,當他拿著杜麗麗的照片,去小賣部找那個女老板時,卻意外得知女老板已回老家去了。接下來,兒子的事把他的心攪成了一團亂麻,居然把這件事丟到了爪哇國。現在,這件事再次冒出頭來,他心裏怎麼能不急?那娘們開著兒子的車,隻要她大嘴一張,兒子就將被徹底失去自首的機會,他這段時間的努力也將全部付之東流,他能不急嗎?
“這娘們,簡直就是一塊茅坑裏的石頭,任憑我們如何做工作,她始終一個字不吐。石師父,要是您在就好了。”於芳菲在電話裏咬牙切齒地說。
“這樣,你把上次我們抓的那兩丫頭找回來,讓她倆現場指認,看她還有什麼話說。另外,小賣部的女老板和那個看門老頭也要去找,找回來讓他們一起做辨認。”
“人已經去找過,老頭倒是找到了,可他看了半天,也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一會兒說是,一會兒又說不是,真鬧不清他那眼睛是燈泡還是眼珠子。那兩個丫頭沒找到,聽說出來人就走了,去了哪兒沒人知道。小賣部老板到現在還沒回來,聽說是回老家了,不過她已經聯係上,說這幾天就回來,可到現在也沒見到人影。實在不行,就隻能去她老家一趟了。石師父,你啥時候回來啊?你這一走全都亂套了,看來少了您不行啊!”
“忙完這邊的事我就回去。”
接完電話,師父越想越不得勁。他知道,就憑他那幫老同事的經驗,顧麗麗很快就會變成一條被甩到岸上的魚——挺不了多久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再找兒子談談,爭取做通他的工作,在那個女人開口之前回去自首,這樣才能爭取主動。可是,怎麼做才能讓那個嘎小子回心轉意呢?如此想著,不覺就到了晚飯時間,正當他在飯桌旁坐下,準備端起飯碗吃飯時,突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人就一頭栽倒在了飯桌旁。他這一倒不要緊,全家立刻變成了一隻進了水的螞蟻窩——炸了窩了。
是前街的二虎開車送師父去的醫院。曉亮的電話始終打不通,石秀春隻好讓兒子去找前街的二虎。二虎在鎮上跑黑出租,剛剛收工回到家裏,二話沒說就把車開到了曉華家的門口。
車在門外候著,清醒過來的師父卻說死不肯去醫院。“去醫院幹啥?讓二虎回去吧,我不去。”此刻的他強得像頭牛,說著話,還不停地扭動身子,試圖掙脫一旁曉華的攙扶,結果身子一斜,好懸沒再摔倒在地上。他不想去醫院,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他要住進醫院,兒子就再沒有機會了。但在固執的大哥麵前,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你啊你,讓我怎麼說你好?都多大年歲了,還整天醉醺醺的。”上車後,石秀春的埋怨就來了,“你看你這趟回來,三天你醉了幾回?不是說戒酒了嗎,怎麼又喝上了?”
“爹,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沒看見我叔正難受呢。”曉華在一旁看不過去,就埋怨父親說。
見兒子嫌自己話多,石秀春瞪了他一眼,把火撒到了他的身上,“現在嫌我話多了?還沒說你呢。你整天不是跟他驫在一起嗎?怎麼關鍵時候掉鏈子了?讓你去找他,你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