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人性的複雜(1 / 3)

“姐妹們,你們知道今天下午我去見誰了嗎?哈哈,是我哥!我哥回來啦!”也許是宋涓激動過了頭吧,連她平常最拿手的吊人胃口的看家本領都忘了使了。

“你哥?你哪個哥啊?難道你說的是…”李美珍不禁睜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她還欲說些什麼,隻見唐曉晚穿著睡衣徑直走出了寢室。

唐曉晚走進隔壁寢室,扣住了彭箐箐在寫東西的手,“箐箐,他是否回來了?”臉上帶著一臉的欣喜和期盼。

“曉晚,你輕,輕點。你把我的手都弄疼了!”彭箐箐一臉為難又愧疚的表情。

“是不是?”唐曉晚有點失控了,抓著彭箐箐的那隻手又加大了力度,像是在審判罪惡滔天的罪犯似的。

“是,他是回來了,可…”彭箐箐疼得齜牙咧嘴,卻不好甩開唐曉晚的手。

“可是你們下午都見到他了,就是惟獨沒有我,對不對?”唐曉晚頹廢的鬆開了手,一屁股跌坐在一旁的床鋪上。

“哦,萬歲!”隔壁寢室傳出陣陣的歡呼聲,地麵明顯的震動了。

聽聞到歡呼聲的唐曉晚隻覺得心如死灰,一張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添了幾絲慘白。

“我能感覺得到他最想見的人是你,可是同時我也能感覺到他心裏存在著矛盾心理。想見又不想見,也許…”彭箐箐看著唐曉晚遊走出去的身影,沒有再說下去。說了又能怎麼樣呢,何況已然沒有了要傾聽的人。

“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見所有人,就是不見我?連你回來的消息,都是別人告訴我的,你怎麼可以這樣?矛盾,你為什麼矛盾?我都已經放下了顧慮,你為什麼卻選擇了逃避?甚至連現在的見麵都成為了奢求。你不見我也沒有辦法,最後一次模擬考試就要到了,我看你往哪兒躲!不,你千萬不能再一次不聲不響的離開我的視線,蘇瑞哲,你不能。”回到自己寢室的唐曉晚滿腦子想得全是蘇瑞哲,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蒙著被子大哭了起來。

“要上車的,快上快上,雨都飄到車子裏麵來了!”售票員員“哐”的一聲關上了車門,甩了甩濺到手指上的幾滴雨水。

“早知道今天下這麼大的雨,我昨天就跟公司說把輪休的日期定到今天算了!”售票員一臉的憤憤然。

也許是看不慣售票員的服務態度和矯情吧,蘇瑞哲有點嫌惡的側過頭,看向了窗外。大雨傾盆的天,卻是什麼也看不清,車窗被雨水衝刷形成了一扇小水簾。雨水透過窗玻璃與窗戶框間的縫隙打進了車廂內,濺了些許雨水在蘇瑞哲臉上。無奈,蘇瑞哲隻好看向了司機麵前的擋風玻璃,隻見四周灰蒙蒙一片,天與地似乎連成了一片,滿眼都是如瀑布般急促流淌的雨水。時不時還有一道道奇形怪狀的光線劃過,傳達耳膜的,是“轟隆隆”“喀嚓喀嚓”等令人心頭一緊的閃電,打雷聲。

這樣的天氣,媽媽應該在家吧,蘇瑞哲心裏默默念叨著。

離家的不遠處,蘇瑞哲遠遠看見家門禁閉著,心裏不由地一陣刺痛,擔心與愧疚同時湧上心頭。

雨水帶著慣性,衝進田地裏的水坑裏,在水麵撞出無數個水泡。在這無數個水泡的包圍中,隻見一個身穿,準確的說應該是綁著幾塊用小塑料製成的“雨衣”的人正彎著腰在插秧。不知道是水泡的原因還是什麼,插秧人時不時的要撿起浮在水麵上的秧苗再插進水下的泥土裏。

“媽!”也許是雨太大了,掩蓋了蘇瑞哲的聲音,也許是蘇瑞哲早已經哽咽了,他所發出的聲音才會顯得那麼微弱。

“媽!”此刻的蘇瑞哲,忘卻了家中老人們說過的打雷的時候不能大聲說話的囑咐,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身體不停地搖晃著。

插秧人聽到聲響回過了頭,但腰依然彎著,但在看清來人的那一瞬間,她猛地直起了腰,幾乎可以說是蹦轉過身體,一動不動的盯著蘇瑞哲看了起來。

“媽…”蘇瑞哲徹底哽咽了,他又一次的大聲呼喊起來。

“孩子…”蘇瑞哲的母親喃喃的說著,條件反射的在泥土與雨水中奔跑了起來。

“孩子,別過來,小心把鞋弄濕了。”蘇瑞哲的母親見兒子正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立刻大聲地叫道。

蘇瑞哲的心好像被飛速運作著的攪拌機攪拌與撕扯著,母親瘦了,本就瘦弱的身體如今更是弱不禁風。瘦得幾乎讓人不敢多看一眼,因為哪怕多看一眼,帶來的,都是滿腹的心酸與苦楚。眼皮腫脹著,如果不是眼裏的血絲與眼球的黑形成的顯眼對比,蘇瑞哲差點找不到母親的眼睛。母親該有多少個日子沒有休息好啊!蘇瑞哲的心狠狠地難受著。

母親疲憊無力舒展開來的皺紋裏透出一股失而複得的狂喜,又好像帶著一點不敢相信。母親的雙手在蘇瑞哲臉上的每一寸肌膚上輕輕的撫摸著,眼裏交織著歡喜與心疼,兒子高了,但是也瘦了,黑了。母親雙手的所到之處,無不讓蘇瑞哲覺得有種被刀片割的感覺,雖然經過雨水的衝刷,這雙手已經在田地裏被泡得發白,浮腫,可那種被刀片割的感覺,卻並沒有因為這樣而消散。

“孩子,走,咱們回家。外麵雨大!”母親拉著蘇瑞哲的手,似乎怕會再次失去這個兒子似的,把他的手拉得緊緊的,走向了回家的路。

“媽,你的衣服全濕了,你趕緊換身衣服吧。”回到家的蘇瑞哲看著貼在母親身上的衣服,眼睛模糊了。

“媽,你喝點水吧。”他趕忙為母親倒來一杯熱水,遞到母親手裏。

“好兒子,你自己喝,媽自己倒。”母親拿起茶杯,走向了熱水瓶。

“喲,我們的蘇公子旅遊回來啦!”一個同村的大媽走了進來,陰陽怪氣的說道。

“什麼旅遊嘛,孩子讀書也辛苦不是,我們讓他出去走走,見見世麵。這不,人多精神,這次考試,準能成功!”還沒等蘇瑞哲開口,也許蘇瑞哲根本就無法開口回答,母親就搶先說了起來。

“哲啊,你回來好啊,一切都好了。”看著護犢的蘇媽媽,同村的大媽趕緊換了一種口吻。“哲他娘,你要去買菜的吧。正好我家老頭子剛去街上買了菜回來,要不分你一點?你看現在下這麼大的雨,你去鎮上也不方便。要不是哲哲回來,你肯定不舍得買菜的。”同村大媽一臉諂媚的笑著,眼裏冒著金光。

哼,誰不知道她男人成天就是吃喝的主,她巴不得蘇瑞哲家把她那的菜全買了,免得她男人酒足飯飽又跑去賭錢。

蘇瑞哲的母親去同村大媽家買菜去了,蘇瑞哲見母親和那位大媽走了,就來到廚房,準備生火把廚房的一切先收拾好。

看樣子大家都知道我休學的事了,那媽媽肯定也是知道的。怪不得媽媽的眼睛…唉,媽媽肯定偷偷地哭過很多次。換作其他人,下這麼大的雨,這麼惡劣的天氣肯定在家看電視,打麻將。加上有我這樣的兒子做出休學這樣的大事,肯定要更加的失望,就算是晴天恐怕也是無心幹活的。而媽媽卻在這樣的雨天依然忙碌在田地裏,真不知道媽是承受了多大的苦才能這樣。唉,還有別人對她最在乎的兒子這樣冷嘲熱諷。蘇瑞哲默默的想著,突然發出了“啊”的一聲痛哼,一不小心,木柴裏混雜的刺條硬生生的紮進了他手指裏。

“你這個傻孩子,要你做這些幹什麼呢?媽來就是了。”母親買好菜了回來,見房裏沒有蘇瑞哲的身影,尋到廚房,見蘇瑞哲手指受傷了,趕緊往他身邊靠近,握著他受傷的手指,一臉心疼。

“不,我來!”蘇瑞哲倔強著又去折木柴了。

“唉,傻兒子。”母親微微的歎了一口氣,臉上既帶著欣喜,又有著些許無奈。

母子倆人一起燒火做飯,度過了一個其樂融融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母親早早的起了床,她走到蘇瑞哲房間,對還躺在被窩裏的蘇瑞哲說道:“孩子,沒錢了吧,給。田裏還有事,媽媽就不陪你了。早飯我已經做好了放在鍋裏,你等下起來熱一下就可以吃了。你要回學校的話,等雨停了再去!”母親把一把錢塞到了蘇瑞哲手裏,叮囑一番又冒雨出門去田裏勞作了。

接過錢,蘇瑞哲心裏百感交集。多少,不知道,但肯定足夠自己用了。母親總是這樣,不等自己開口,就主動的把錢給了。麵對母親,蘇瑞哲心裏有著難以訴說的愧疚。

蘇瑞哲沒敢看母親早向田間的背影,因為他需要錢去支付這幾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而母親消瘦的背影,會讓他內疚到不忍去花手中的這些錢。迅速的起床之後,蘇瑞哲把母親準備的早餐吃掉,把碗洗了,之後鎖好房門,蘇瑞哲走在了去車站的路上。就在一排排房屋與車站形成的直角拐彎處,蘇瑞哲最後還是忍不住回過了頭,視角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母親插秧的田地所在的地方。雨依舊下著,模糊著蘇瑞哲的視線,其實他很難看清楚母親的身影。但是蘇瑞哲還是默默地看著那個方向,在那裏站了好久。在這段時間中,蘇瑞哲把傘收起放在手上,任由雨水襲來,哪怕能陪伴母親淋一下雨,哪怕隻有一會兒,這也是好的。

自己的良心也能得到些許安心。

月考考生的座序,學校是按照上一次月考成績由高到低編排的。幾個月沒上課的蘇瑞哲卻分進了唐曉晚所在的第一考場。

得知這個消息的唐曉晚大喜過望:你躲,你躲,看你能躲到哪去。現在我們在一個考場,你再怎麼躲我也看得到。而蘇瑞哲呢,聽到這個消息後心中一涼: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絕對不能前功盡棄。算了,父母親人的情債隻能下輩子償還了,雖然人或許沒有下輩子,但是,我還是不能去參加考試。

模擬考試的第一天,唐曉晚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起床了。打破隻在考前十五分鍾從寢室開始出發的常規,破天荒的成為了第一個來到考場的人。考場的門還沒有開,是要等監考老師來開的。唐曉晚選擇了最適合看到每一個走進考場的人的地方站著,端著一本書看了起來。

等待的過程是最難熬的,何況還是那種帶著強烈希望的感情色彩摻雜其中。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幾十分鍾,也許在唐曉晚看來那是幾十萬年吧。攤開在眼前的書頁沒有被翻動過,還是打開時的那一頁。一隻小鳥撲騰著翅膀從她眼前飛過,即使眼角的餘光已經告訴了她那隻是一隻小鳥,唐曉晚還是以不容許自己錯過任何機會的信念猛地抬起了頭。哪怕是幾十萬分之一的錯過,她還是抬起頭正視了。但是,換來的,是理所當然的失望。視線回歸到書麵上,慶幸自己沒有錯過的喜悅從心地湧起,可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是她心中沒有沒有盼到那個人出現的濃濃失落。這股失落在她心裏泛起了狂風巨浪,她開始不安地揣測:他不會不來吧?這個念頭剛剛跑出來,唐曉晚一個巴掌扇在了自己的嘴上:呸呸呸,烏鴉嘴,說什麼呢。

“鐺鐺鐺”,那是監考老師開門的聲音,考場的門被打開了。看著緩緩被打開的考場門,再看了看遠處的走廊,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唐曉晚莫名地憎恨起考場的門來,確切的說是現在所開的自己考場的這扇門,因為門開了,她就再也沒有在外麵守侯的理由。

唐曉晚極不情願地走進了考場,對照著編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唉,望著排在自己前麵一溜長達八個座位的差距,唐曉晚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感歎自己真是退了很大的步。有點坐立不安的放好手中的紙筆後,唐曉晚仔細的在考場的各個角落掃描起來,沒有,沒有,還是沒有。也許唐曉晚自欺欺人的認為自己剛才在外麵時錯過了看到蘇瑞哲的可能,此時,她正不甘心的四下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