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附錄:學問乃大丈夫事學品即人品。(2 / 3)

即便是孔夫子仍然活著,思想上的貼牌也會存在問題。眾所周知,馬克思是一個成功進行了思想推銷的大思想家,在他住世時,馬克思主義就已經蔚成風氣,做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幾乎成為時髦。正熱氣騰騰時,馬克思本人卻意味深長地潑出冷水說:“我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幾乎把整個馬克思主義的加盟連鎖掀翻於地。

這裏麵涉及的問題實質上就是:咱們要貼牌,可要貼的牌究竟是什麼呢?品牌創始人死無對證,誰具有真正的解釋權呢?貼新儒家的牌,可儒家的孔夫子的思想究竟是什麼呢?貼新道家的牌,可道家的老子的哲學究竟是什麼呢?貼新法家的牌,可法家的韓非子的理念究竟是什麼呢?貼新自由主義的牌,可自由主義的亞當·斯密的思想究竟是什麼呢?諸如此類。

也就是說:在思想上的問題還遠沒有解決的時候,思想貼牌卻帶來一個思想史上的嚴重問題:該大牌究竟是一個什麼意思?該大牌創始人的思想究竟是什麼?這等於是節外生枝,把問題複雜化,不但要考據的文獻一大堆,而且即便是考據了,可能也無濟於事,還可能爆發新的難題,更何況考據幾乎是沒有盡頭的,爭議也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更要命的是:我們為什麼要貼牌呢?我們的自己在哪兒?思想上的人格依附難道真的不可避免嗎?外國人能思想到的東西,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思想到呢?古人能思想到的東西,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思想到呢?如果某一種思想的確是我們根本就不能思想到的,必須進行人格依附,那該一種思想對我們有何意義?更重要的是,該一種思想的提出者或創始人是不是人呢?如果是人,為什麼他能思想到而我們就思想不到呢?如果不是人,他是誰?請給個答案!

人格依附是不可能發現真智慧的。

從現實情況來看,思想貼牌常常是流於以大牌的名義兜售自家的私貨!就我個人的觀察,某些新儒家就是在以儒家的名義兜售自家的私貨,雖然他們自認為是儒,甚至也的確能夠高談闊論儒家的思想,但充其量也隻是子夏所提到的“小人儒”,無論是胸襟格局,還是氣象舉止,都離儒好一段距離。

在人類的思想史上,包括宗教史在內,最典型的以大牌的名義兜售自家私貨的案例,可能要算基督所麵對的法利賽人、文士和祭司。他們不僅是正統的貼上牌的加盟連鎖者,而且形式上也做得一絲不苟,無論是讀經,還是禱告,抑或是守戒。但他們其實都偏離上帝的道,用基督的話講就是:用嘴唇尊敬,心卻遠離。

所以說,思想貼牌表麵上是投靠和依附思想大牌,實質上卻是讓思想大牌為自己背書。這或許也正是馬克思當年所指出的“請亡靈效勞”吧,“借用它們的名字、戰鬥口號和衣服,以便穿著這種久受崇敬的服裝,用這種借來的語言,演出世界曆史的新場麵”。這也再一次反證了“唯大英雄能本色”,大英雄敢於本色,不遮遮掩掩,不僅是更真實,或許也更接近真理。

退一萬步,站到貼牌者方麵講,他們當然自我感覺良好,不會認為自己是在以思想大牌的名義兜售私貨,而是會良好地感覺自己與思想大牌強烈共鳴,是隔代知音,乃千年神交。首先應該肯定,貼牌者的良好感覺絕非空穴來風,思想上的加盟連鎖還不比生活中那一些八杆子也打不著的攀親粘故,其中的確存在一些理念上的相通和共鳴,甚至還可能是非常獨特的。這原不是怪事,道理也就是前麵所提到的:外國人或古人能夠思想到,中國人或現代人為什麼就不能思想到呢?任何一個認真思考的人,都能夠在古今中外的思想大牌那裏找到某些相通或共鳴。

思想大牌並無思想。

但貼牌者妄稱理解思想大牌可能就有點一廂情願了,純粹就思想而言,真正理解某思想往往意味著對某思想的超越,因為真正的理解意味著你能夠發現某思想的不足,甚至是準確地知道某思想應該往哪裏發展。簡單地說就是,真正的理解不僅意味著你知道某思想的來龍,更應該預示著你知道某思想的去脈,你對這裏麵的思想全局和邏輯連環了然於胸。

經濟學是當世顯學,亞當·斯密被奉為“經濟學之父”,搞經濟學的應該無人不知其名,無人不讀其書,尤其是大名鼎鼎的《國富論》。但可以負責任地表示,全部經濟學界,真正讀懂亞當·斯密的人可能沒幾個,根據在於:幾乎沒有後來人真正超越亞當·斯密;沒有超越,談何理解?

而尊敬的斯密先生是明明白白需要超越的!這還不是本人妄自揣測,而是斯密先生親口表示的,“廉頗老矣”的時候曾對朋友說,他不隻是有經濟學與倫理學的思想,而且試圖創建一個龐大的哲學體係,從而係統地闡明人類活動這個大體係的整個過程、人類社會這架大機器的全部機製。可後來者誰做到了這一點呢?連回到古典經濟學或人性重新思考的人都十分稀罕,更不要提創立更係統的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