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討債(3)(3 / 3)

劉叔摸下床,在工棚外將我堵住。他將我拉到離工棚較遠的地方,我們蹲在新砌的一堵牆下。天氣已經開始冷了,我出來屙尿是沒披衣服的,蹲在牆下冷得發抖。我要回去穿衣服,劉叔一把拽住我,說去什麼,會把雜種些整醒的。他把他的衣服脫了給我穿上,我執意不肯。他說推什麼推,不要囉嗦了,忙著講正事。我倒暖和了,他卻冷得抖起來。

那晚我們冒著寒冷商量了一個新的計劃。劉叔分析原因,認為他不管怎麼裝扮,都進不了那個夜總會,而我年青,長得也還周正,如果穿得好的話,冒充個顧客也是像的。我很不願意這樣做,主要是我上次被毒打一次後,膽子就被拈掉了,我終於知道對手的強大,知道有錢人不僅擁有金錢,他還擁有更多的東西,譬如用金錢編織的關係網,用金錢鋪就的不是權力的權力。這種權力覆蓋到了生活的各個方麵。我已經熄滅了心中的火,習慣用忍來適應生活和生存。我的拒絕讓劉叔大為惱怒,劉叔忍不住把我披著的衣裳一把扯了丟在地上,劉叔的聲音大而激憤,你扯球蛋,你還是個人嗎?你還有點男人的血性嗎?這錢是你的不是我的,現在反轉過來成我的事了,反轉過來是我來求你了。你龜兒手摸良心想一想,你還像個人嗎?

我被劉叔劈頭蓋腦的一頓臭罵嚇住了,但我心裏也不服。我感謝劉叔,感謝他在我走投無路時收留了我。但要錢這事是他自己要做的,是他自己要繃麵子、充能人。現在遇到挫折來罵我,又要將我拉上,這不是沒有道理了嗎?

劉叔憤怒的聲音吵醒了工棚裏的人,周順子夾著一泡尿出來,在牆根角屙了,然後過來,說劉老歪你整球啥子雞巴名堂,半夜三更將張振民弄來蹲在這裏幹啥?振民你說說,給是他欺負你?他欺負你我給你作主,不要仗著將人領來就可以欺負人。我支支吾吾地說沒啥、沒啥,我做錯了事劉叔在教育我。周順子說你做錯啥事了?做錯啥事也不會半夜三更把人弄來吹涼風。我再三地解釋周順子也不信,見問不出啥他在冷風中打了幾個冷噤,說我也懶球得管你倆的餿事,雞巴都冷了縮在肚子頭了。走,回去睡覺。

盡管我不願意,但最後我還是同意和他一起去“做事”了。我不怕他發怒、不怕他罵人,但我不願見到他陰鬱的眼光,也不願聽到大家對他的嘲笑。

在做行動計劃時,我不如劉叔細致、精明,但他也有他的局限,他是用鄉村思維來考慮城裏的事。譬如說聯係方式,他就想不起用手機。譬如說抓現場,他就想不起報警。如果我們去砸人家的房門,去查人家的嫖宿,是違法的。到時被人家反咬一口,說你是登門搶劫,你就慘了。劉叔誇我畢竟是有文化的人,看來做啥事都離不開文化。人家有文化的騙子比沒文化的騙子就是要高明。我說我們不是騙,是向騙子要錢。他說這個我都不懂麼?我是說文化的好處。

為了給我買套西裝裝嫖客,劉叔費了好些勁。他向大家借錢大家都不借,說錢借給你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最後隻得我出麵去借,當大家知道啥回事時,大家又有些感動。除了周順子還在說風涼話外,其他的都說他是鐵了心的,畢竟是維護我們民工的利益,能支持的還是支持。就這樣我借到了錢。

劉叔帶我去城邊的地攤上選了一套西服,質量雖然不好,但穿上還是有模有樣的。隻是我怎麼也不像個嫖客,縮頭縮腦地更像個掏陰溝的。劉叔對我進行短暫的培訓,但他培訓啥呀,他連門都沒進過,懂個啥。隻叫我抬頭、挺胸,甩直膀子。這樣子倒像軍訓,這樣子是培訓不出嫖客來的。

手機也借來了,兩部。盡管是很廉價的手機,但它始終是手機,打得出去呼得進來。劉叔操練了好一陣才基本會使用。就這樣我們開始了新的行動。

按照劉叔踩的點,那天我們守候在城裏最豪華的紅都酒店。在酒店的樹蔭下我們等到了夜裏點,在這之前老板要去歌舞廳泡,老板講的是情調,要先喝洋酒、跳舞、唱歌,差不多了才拉出來過夜。不像那些餓癆癆的民工,花極少的錢,隨便在一個肮髒地點就把事幹了。有的甚至連最低廉的小旅店也不去,圖省錢,就在樹林裏或者什麼旮旯角角就把事辦了。老板把車停好,就帶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進去了。劉叔用胳膊捅,叫我趕快行動。我緊張得不行。劉叔說你想想他們打你的情形,你就不怕啥了。他這樣一說,我的身上果然就疼起來,那夥人圍著我毒打的情景使我憤怒不已,我果斷地走了進去。